被闔府誇了個遍,這王熙鳳大字不識幾個,要她居安思危博古觀今著識大體,卻是難了些。
如今要提點賈璉,只怕又是不得安寧,倒不如直接提點鳳姐,她雖糊塗,但是有人告知利害,想來也不是不懂的人,只是真如紫鵑所說,家裡是少個女眷了,他一個年輕小叔子,總不能跟年輕表嫂子老在一塊兒說話啊。
因而林沫叫來了黛玉:“我請了璉二表哥同二嫂子還有小侄女來府上玩,妹妹招待二嫂子罷。我有幾句話想請妹妹轉達——”他想了一想,黛玉這丫頭看著就不像是沾人間煙火的,要她去說這些事,估計是不行的,“罷了,我們家裡頭是孝中,擺不得戲,回頭我請兩個女說書先生過來,講兩個本子給二嫂子聽吧。”
黛玉何等聰明的人,明白他話裡有話,因而那兩個女先令請過來時,她自己先聽了一聽,看了那本子,著實嚇了一跳。
是說一個做姑姑的,把親侄女攬過來當兒媳婦,家裡頭沒錢了,叫侄女典當嫁妝,算計別人,回頭東窗事發,一溜煙地把事推給侄女,叫兒子把她休了,另娶了一個的故事。
黛玉是玲瓏剔透的,看了這本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鳳姐早先在賈家,因著老太太的面子對她不賴,而王夫人……黛玉起初還只當她寡言少語,不愛走動,便是對自己面上淡淡的,估計也有原因,竟是自己識人不清了。
又想起林沫同她說的時候吞吞吐吐的模樣,心裡頭一慌,哥哥固然是為自己好,不叫自己知道這些人世陰暗,然而她又豈是不知事的人?在那賈家住了這麼些年,裡頭有多少風霜刀劍,其實她也是知道的。原先提點鳳姐的事情,她也做得,哥哥不叫她插手,她雖然感激,也是疑心自己無用的。因而晚間,也就摸了幾把眼淚。
今兒個是聞歌侍夜,她向來會察言觀色,軟語勸了黛玉兩句,才問明白了緣由。便道:“姑娘怎麼能這麼想?大爺想提點自己家表嫂,可這本來就不是親戚家該插嘴的事兒啊,姑娘要是外人,也就罷了,可姑娘是那邊二奶奶的小姑子。這事吧,外人勸著,她反而能靜下心來想一想是不是這個理,自己人勸,可就要想著是不是來挑撥的了,不是適得其反麼?”
黛玉仔細思量了一番,這才羞愧道:“是我疏忽了。只是我確實幫不了哥哥的忙……”
聞歌笑道:“姑娘才多大呢,就是我們大爺,也不過丁點大,家裡主子也少,有什麼忙要幫?姑娘且好好睡一覺,把身子養得好些,以後閒得無聊了,奴才們看賬本子的時候您指點兩句也就罷了。大爺常說,要一個女兒家忙前忙後的管家裡的事情,那那些領了銀子的管事吃閒飯呢。”
這話同黛玉在賈家聽到的可是另一番道理了。先前在榮國府,因為王夫人同鳳姐理家,多少人眼高手低看輕了邢夫人同李紈?莫說寶釵等,就是探春,也曾說過,便是事事經了自己手由自己決斷,才敢放心之類的話。怎麼聞歌卻是另一個說法?
聞歌輕輕嘆了口氣,姑娘瞧著還小,只是再過幾年,也就該談婚論嫁了,因而也就逾矩地說了句:“我是不大懂賈家的規矩的,聽紫鵑提起過,那賈家哪怕是兩個丫鬟吵架,也是要告到璉二奶奶那邊去請她決斷的,這麼下來,她一天得有多少事做?會得罪多少人?像咱們家裡頭,若是有小丫頭吵架,那就屋裡的大丫頭管著,大丫頭管不了,有嬤嬤,再不濟,管事婆子、管家爺們是吃白飯的?下人間的這點子事,原就不該拿來煩主子的耳朵,便是自己有了矛盾,管事的拿不下來,也得自己推敲個三五主意,說給主子聽。只是如今有些人家起來的晚,不明白主次先後,以為管著事,能給自己撈好處——像這樣的官家女子,能短了吃穿不成,要耗自己的腦子爭這麼點銀兩呢!”
想著黛玉年幼不知事,聞歌沒把林沫原話那些“死了是能帶進棺材裡不成”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