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入臟腑,藥石罔救。”
元子青眼神一凌,片刻後才問,“那依世叔看,病人還有多長時間?”
曲寬斟酌片刻,道,“若是不治,只在一兩年之內。”
饒是元子青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氣。這份脈案,就跟曲寬這個人一樣,來得太是時候了。他們現在擔心的無非就是皇帝的態度,他對福王府,究竟是還能優容一段時日,還是已經欲除之而後快了?
之前還需要猜測,畢竟如果皇帝還能活十年,壓制住福王府是理所當然的事,就算要處理此事,也不會急在一時,他們可以從容準備應對。可如果皇帝只有一兩年的時間,那麼從現在開始,就該為將來的新皇鋪路了。
他還能容得福王府繼續存在嗎?這已經不是皇帝是否忌憚福王府的事了。——就算福王對皇帝忠心,但新皇呢?年紀輕輕驟登高位,是否能夠壓制得住這位皇叔父?
就像是古往今來所有為了給兒孫鋪路,殺掉勞苦功高的肱骨大臣的皇帝一樣。拔掉所有的刺,才放心將他交給後人啊。
“世叔……”元子青不免有幾分踟躕。
曲寬擺擺手,“我今日不過看了個脈案罷了,別的什麼都不知道。世子請放心。便是為了我那侄女,我也不會犯糊塗的。”
“多謝世叔。”元子青深吸一口氣,然後便匆忙的告辭了。這個訊息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他得趕緊去告訴皇帝。不過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世叔,這病除了您,還有誰能治?”
“不知。”曲寬實事求是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不知道是否還能有旁人看得出來。況且行醫講究的是經驗,或許有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病,病理病因為何,卻能將之治好。就如民間的祖傳秘方一般。”
有沒有可能機緣巧合就出現這麼一個人,能治皇帝這個病,誰也說不清楚。
但是這番話雖然看似謙虛,已經將他的態度擺出來了:現在天下間他所知道的人,沒一個能治。之所以不把話說滿,就是因為可能還有他不知道的人。又或者老天爺就是覺得皇帝命不該絕,然後莫名其妙就被治好,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元子青非但沒有因此擔心,眉目反而舒展了許多,“多謝世叔。那我就先告退了。我讓人在院子外面候著,您若是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若有難以決定的,讓人去通知我也可。”
然而從曲寬那裡出來,元子青思慮良久,並沒有立刻去找福王,而是先去了自己的書房,讓人送了火盆過來,將脈案一張一張全部燒了個乾淨。一邊燒一邊想,等全都燒完,他心裡也就有了決定了。
皇帝的病固然來得太急太快,讓他們沒有準備。但——皇帝自己難道就有準備了嗎?他不放心福王府,有可能會趁此機會見他們剪除,但對福王府來說,這危機,何嘗又不是個巨大的轉機呢?
一旦熬過了新舊政權交替,成功扶持三皇子上位,到時形勢便與如今截然不同了。
原本如果皇帝還有個十幾年好活,福王府還要認真考慮一下怎麼解決即將到來的危機,但如果只有一兩年,反倒容易得多了。
思慮已畢,元子青這才開啟門窗,讓人進去收拾火盆。自己則去了正房,先看了孩子,又看過眉畔,最後才轉身去麒麟院。等他和元子舫聯袂前往澄慶園時,福王一看兩人的表情,便知道了。
他問,“決定了?”
“決定了。”元子舫道,“爹,這次連老天爺都站在咱們這一邊,若是再不下定決心,說不定又要錯過機會了。”
是啊,又。因為十多年前,福王本來也是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的。然而當時他顧慮兄弟情誼,加上元子青後來出了事,分去了不少心思,所以最後被推上去的才是現在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