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
驀然,她抬起頭,彷彿聽見了什麼——
是笛音!
此時已近四更,正是晨曦出現前最混沌黑暗的時刻,一道微渺笛音從窗外林中傳來,仿若虛幻。
是姐姐!
寶錦渾身都在顫抖,這笛聲雖然輕微,其中音調的迴環綿長,竟酷似長姐錦淵的技法!
她咬牙到了窗邊,心中狂亂昏然,一時情急,那勉強遮擋的窗架,竟被她一掌推飛開去。
她躍出幽禁的書房,朝著那林中不可知黑暗行去。
露水浸透了腳上的繡鞋,溼溼的很不好受,寶錦卻什麼也顧不得了,徑直朝著笛聲的發源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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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明月隱沒在雲中,將林中清輝暫時收斂。
秋露涼寒,那人只著一件青裳寬袍,倚樹而奏,因為背對,卻瞧不見面目。
星光隱隱,霜落渾白,重重花樹亂影交雜紛錯,那青色衣袂於林間飄揚,竟顯出淡淡寂寥。
青色本是微賤,在此人穿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華清逸,仿若神仙中人。
是個男子!
寶錦的心,沉到了最底處,她劇烈喘息著,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鬱氣,俯下身,已是淚眼朦朧。
那笛音神秘清遠,隱忍而迷離的微顫,彷彿玉碎宮傾,繁華盡處,只是黃粱一夢。
淚眼婆娑間,寶錦好似看到幼時,父皇將自己和姐姐一肩一個扛著,偷偷出宮,於燈會上猜謎賞月……
姐妹倆最後的爭吵,好似預兆一般的蹊蹺低語,那一時賭氣,竟成永訣……
她低泣一聲,那人彷彿察覺到什麼,笛聲戛然而止。
片刻之間,一道青綾衣襬出現在眼前,寶錦抬起頭,將散亂的烏髮拂開,直直望入那人眼中——
彷彿清修者的澹泊高遠,卻又似睥睨天下的冷漠微憫。
寶錦的心,在這一瞬間都漏跳了一記。
“你是誰……”
那人漫聲問道,卻也不帶太多的疑問,聲音清淡寥然。
寶錦直直望著他,並不答話。
月光又露,照出她臉上的淚光熒熒,那人也不吃驚,只是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寶錦一呆,這才意識到他在安慰自己,不知怎的,淚珠落得更兇,更急。
高麗王毀婚,她沒有哭,千里渡海而歸,吃盡萬般苦楚,她也沒有哭,可是在此明月此人之前,卻彷彿連魂魄都清透起來,滿腔悲鬱,如岩漿一般噴薄而出。
輕軟有如鮫紗的衣料拂過自己的臉,那人俯下身,以長袖替她拭淚。
寶錦淚眼朦朧,只是凝望著他,好似要將他刻入心中。
此時,林外隱約有人聲喧譁,那人皺了皺眉,彷彿有些不悅,卻終於起身,彷彿要走。
他有些躊躇地回身望來,只見寶錦跌坐在地,一襲雪衣上,半幅紫黑的血汙,半幅濡溼的泥土。
“給你。”
他從袖中取出一方帛帕,放在她手中,隨即匆匆離去。
寶錦望著他隱沒的身影,耳邊竟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是怎麼了?!
****
再次被五花大綁,壓入書房的時候,已是晨曦初露之時,寶錦在所有人眼中看到了怒火。
“你這妖女,害死我家老爺還不夠,居然把我的心頭肉……”
沈氏哭得嘶啞,已沒了方才的囂張,卻更顯得怨毒絕望。
什麼?!
寶錦正摸不著頭腦,卻見一旁的禁軍隊長冷笑道:
“玉染姑娘,我們一時不慎,竟讓你從窗中逃離,居然連徐家少主也遭了你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