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鬆了。
完全卸下心防,無條件的信任一個人,這很難。
然現在,這個才收了不久的弟子,就已經做到了。
等到一縷神識輕輕滲入其中,明明識海貧瘠,卻給了聞香雪一種如山巍峨,如海包容的錯覺。
給人以依靠,給人以溫暖。
神識遊走在那片識海之中,彷彿春風撫過枝頭新芽,而本該是風的她,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是枝頭的嫩芽,備受呵護。
她仔細地檢查阮一峰的元神,並未從裡頭發現什麼異常。
就是看得太仔細,會瞧見他的一些記憶,於是,她看到了一個平凡的小人物,如何在塵世中摸爬滾打,如何在亂世裡艱難求生。明明困難重重,依舊積極樂觀,好似臉上隨時都帶著笑容。
在他的那個人間,他也曾站在高處,也曾跌落谷底,享受過富貴榮華,經歷過亂世漂泊,短短三十餘年,在她看來不過彈指一揮間,卻又有那麼多地方,值得她多看一眼,值得她去品味,去自省。
若她沒了修為,處於同樣的環境之中,她能否保持初心,能否比他做得更好?
不知不覺間,聞香雪的神識在阮一峰的識海里停留了整整一個時辰。
阮一峰是卸下心防的,如今等了太久,神識也漸漸有了點兒動靜,他看著那縷停留在自己識海內的神識,宛如一片雲飄在識海上空,心念一動。
我不抗拒你,我也看看你呀。
反正來都來了……
他只是將意識放在了那片雲上而已。
就看了一眼,又沒做什麼。
哪曉得那片雲像是受了驚,瞬間溜走,他面前雙手相抵的師父也猛地一顫,引得阮一峰睜眼,問:「怎麼了?」
難道他元神裡真的藏了什麼東西?把小師父都驚到了。
聞香雪臉頰飄紅,低聲說:「我查過了,你元神無礙,並未受妖魔所惑。」
阮一峰正色道:「我本來就是清白的,之所以說謊,無非是擔心孩子。」
「我們這點兒微末修為,如何小心謹慎都不足為過。」
「你們這些大能,一言不合就能搜魂,我們只求自保,根本沒有害人之心,更沒那個本事。」言語之中,還是透露了幾分不滿。
見面前的師父低頭不語,阮一峰繼續道:「你沒有孩子,可能理解不了我的心情。」
低著頭的聞香雪這才抬起頭來。
明明看不見她的眼睛,阮一峰仍覺得此刻的她冰綃下的眼睛藏著鋒芒,銳利的目光都好似穿透了矇眼的布透了出來。
師父又生氣了!
臉都氣紅了。
阮一峰腦子裡不禁閃出個年頭:難不成,師父原來是有過孩子的?否則怎麼會對這句話反應這麼大。
聞香雪一字一頓地道:「我沒有孩子,但我有徒弟。」
阮一峰:……
他不笨,聞香雪說這樣一句話,讓他想到了一些問題。
師父這個搜魂的方法太過溫柔,溫柔得都不像是搜魂,是不是說,她為了護住他,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念頭轉過來,他看著面前這個臉蛋紅撲撲的小師父,又道:「我就知道師父明辨是非,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多謝師父還我清白。」
準備了一籮筐的奉承話,還沒說兩句,面前的小師父就小鹿一樣蹦起來,招呼也不打轉身就走。
阮一峰在後面喊:「師父,師父,師父……」
聞香雪腳步微頓,頭也不回地說:「不用謝。」正要繼續邁步,就聽身後那弟子又道:「師父,我不謝了,我就是想借一塊上品靈石!」
聞香雪:……
她給了靈石離開,心中莫名鬱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