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沾了紅油,這會兒也不好去扶人,只是問:「你沒事吧?」視線落到他腿上,有寬大的下裳遮著,阮玉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洛驚禪彎腰,手按在桌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笑了一下,「沒事。腿還沒好,不宜走動。」說完,他身後出現了一把帶輪子的木椅。
緩緩坐到自帶的木椅上後,洛驚禪還輕輕捶了兩下腿。
阮玉說:「既不宜走動,你幹嘛走著過來?」
洛驚禪也不隱瞞,一本正經地道:「我覺得那樣出場更帥。我過來時那陣風,便是我自己吹的。」
阮玉微微錯愕,隨後沖洛驚禪豎起大拇指,「真有你的。」就這麼兩三句話,洛驚禪就獲得了阮玉的好感。
「吃呀。」阮玉將一副新的碗筷遞給洛驚禪,「別客氣。」
那伸過來的玉手白得泛光,與夢域之中的場景重疊,讓他心跳驟然加快。
夢域裡,他只顧著喝湯,都沒好好看她,只記得手指相觸時,她帶著體溫的指尖柔軟細膩,讓他重燃了生命的火光。
「多謝。」他接過碗筷,沒敢去碰她指尖。
微微顫抖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情緒,沒承想就聽到她說,「你手也不好麼?」
目光對視,洛驚禪看到阮玉眼裡已有了水光。
洛驚禪腦子裡嗡嗡作響,無數情緒在心胸碰撞,讓他渾身緊繃,連眼睛都充滿血絲。
「她是在憐憫我嗎?」
曾經的他修為高深,前途無限,可被困夢域三百年後睜眼,一身修為盡廢,雙腿經絡斷裂,路都走不了幾步,連個凡人都不如。
隨母親返回琅琊仙宮,這個昔日琅琊派最耀眼的天才,被無數人以同情、失望、憐憫的目光看著,那些眼神宛如利刃,一刀一刀的凌遲他的心。
身為琅琊派掌門的爹,正要迎娶新的妻子過門。
新娘是藥王谷的傳人,為了求藥王谷的修士治療他,他娘不得不向對方低頭。然而,他們母子二人都那麼忍辱負重了,那些人依舊不肯用心給他醫治,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時間。
不得已,娘才帶他離開,重回仙雲宮。天下最好的醫修就在琅琊仙宮和仙雲宮,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而呆在仙雲宮,呆在忘緣山,有再次被捲入夢域的危險。
但他選擇了留在忘緣山,就是因為,他從古青桑那裡知道,在夢域裡救他一命的女子就住在忘緣山上。
他想見她。
沒想到見到了,她卻與其他人一樣。
他受夠了這樣的目光,那眼神如帶著倒鉤的刺,刺痛他身體的同時,還將他體內藏匿的暴戾給勾出,叫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表情逐漸猙獰。
阮玉雙手不空,身邊的小紙人已經跳到她臉上替她擦淚。
她沒注意到洛驚禪的異常,而是說:「手不好也沒關係,有小紙人伺候呢。」說完,嘴張開,就有一隻小紙人往她嘴裡塞了一筷子菜,她原本一臉得意,大概太懶太囂張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讓她被辣椒嗆到,連連咳嗽,淚又止不住地流。
「咳咳,你能吃辣嗎?不能就向離雲那樣,在旁邊放一碗清水涮著吃。」她一邊流淚一邊說:「我今天辣椒放多了點兒。我哭不是因為難吃啊,是有點兒辣。」
看她一邊吃菜,一邊喝冰鎮果茶,還一邊吐舌頭的樣子,像極了旁邊那隻吐著舌頭的紙狗。
洛驚禪千瘡百孔的識海平靜下來,他學阮玉的樣子將袖子捲起,「正好,我能吃辣。」
旁邊袖子肥大的離雲猶豫良久,還是忍住了捲袖的衝動。
他是仙宮弟子,宗門有規定,衣衫不整是要罰抄門規的。
小紙人幫洛驚禪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