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沉默,海軻的脾氣越來越火爆。他常常紅著一雙眼睛,“我真後悔娶了你!”流霜沒有說話,她的眼眸裡早已失去了少女時期的光彩。
直到有一天,海軻失控打了流霜一巴掌,流霜手裡還抓著白天織的漁網,倒在地上,眼睛裡盡是不可置信,“海哥哥,”她軟軟地叫了他一句,海軻趕緊彎下腰將她扶起,滿懷歉意與自責,“你怎麼不躲?”流霜苦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躲?她怎麼可能躲得過他的巴掌。她捂著自己的肚子,“我這裡疼。”
海軻卻不信,明明打的地方是臉。怎麼疼的地方會是肚腹那裡?“你又要做什麼?”流霜抓著他的袖子,“是真的疼,你叫村長媽媽過來,快點。海哥哥。”
沒想到,是有了孩子。
海軻很高興,流霜卻悲苦得躺在床上,她捂著肚子,欲哭無淚。海軻安撫她,“別怕,我再也不發脾氣了。你以後也別做那些活了。”流霜偏過頭,沒有看他。
因為漁村裡有經驗的婦人都跟海軻說,那些人魚肉是孕婦最好的補品,海軻便天天去捕人魚。在他家門口,每一個夜晚都有人魚淺淺的歌鳴聲。流霜聽著那些歌謠,在白天喝魚湯的時候,心裡總有一些惶恐。更多的,卻是解恨。她每天喝了吐,吐了喝。始終沒有放棄。
就這樣,一直到了臨產期。流霜撫摸著肚子,第一次感到了罪惡感。這是因為九個月裡,她吃的人魚肉,不可計數。
流霜去海灘的次數也漸漸少了,在她做夢夢到自己生了一條非人非魚的怪物後,她再也沒有去海邊。
最後一天,海軻捕撈到了一條美人魚。小小的,長髮覆面,他什麼也沒想,就將她剖殺了。晚上,流霜就著昏暗的燈光,看到青藍色瓷碗裡的魚尾上吊著一個小小的貝殼足鏈。她將它小心翼翼地挑出來,是貝殼。
肚裡頓時翻江倒海,她打翻了瓷碗,睜著眼看到門簾被海軻撩開,就在這一剎那,她看到了自家門口懸掛著的人魚頭,一條粉嫩的疤痕赫然在額頭上。
當夜,她肚子陣痛不已,羊水已經破了。
海軻點起蠟燭,將她放在毛毯上,流霜滿頭是汗,拉住海軻的手,“不要走,我疼。”不光肚子疼,心也疼。‘
海軻一手的汗,八尺男兒竟然急得要哭出來,“我去村長,她們比較有經驗。”流霜咬著牙,點了點頭。
帳篷裡點滿了蠟燭,雖然很亮,流霜卻覺得自己身處黑暗深淵,她終於痛得連連慘叫。村長媽媽趕來的時候,流霜躺著的毛毯裡已經被鮮血染溼了。就這樣,痛了三天三夜,因為沒有大夫和藥材,難產死了。孩子也沒有完全出來。
海軻將被毛毯裹著的流霜和他們的孩子抱起來,跪在地上,哭了。
門口懸掛的小美人魚的頭,在夜風裡,輕輕晃動。似乎,有悲哀的歌謠飄蕩著。
這一年,流霜十八歲。
而女孩子,才十五歲。
深深的海底裡,小乞丐還在等著他的女孩子撿貝殼回來。寂寞的手指在跳舞,寂寞的人魚在海面月光下跳舞。他,還在等她,等到滄海桑田,也還沒有等到。
海底裡,有風吹過,吹過一堆等待的白骨。
作者有話要說:即將開始第七個,也就是最後一個故事。都到尾聲了,多多留言嘛~嗚嗚嗚。。。。。。
☆、第七章
他站在地上;看到臺階上站著的尼姑。
一身素服,戴著青色的帽子。雙手垂下,右手握著一串佛珠。她的臉龐寧靜,潔白。不容褻瀆。因為站得很高,他仰起臉遙望著她,彷彿是在瞻仰一個踩著蓮花降臨人世的菩薩。她的慈悲,也確實可以說得上是一個菩薩。
只是,她還那麼年輕。獻身佛祖的時候,她迷戀香火氣裡的誦經聲,迷戀清晨古寺的敲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