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極限。
一把拎起謙人的衣領拖著他就往外走。
“你——”
剛想訓他,只見謙人一張苦瓜臉,紀以寧一下子又心軟了。
謙人有點為自己叫屈:“我已經很努力了,這一星期從二少爺那裡借了一百多本藝術書啊,每天都通宵背誦的……”
“……”
紀以寧想,唐家的人是不是都那麼……神奇啊?她以前看見蘇小貓每天口袋裡會放本毛主席語錄時不時拿出來背誦一下,紀以寧已經覺得很神奇了,沒想到還有比蘇小貓更神奇的。
“你背這個……做什麼用啊?”
“為了和你聊天啊。”她覺得他神奇,他還覺得她更神奇咧。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女人,怎麼就沒半點新世紀的愛好呢,活像中世紀穿越來的,和這種女性聊天真是苦死他了……
“……”
紀以寧到底不笨,索性把話題攤開了講:“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如果有事的話,你就直接告訴我好了啊。”不要再去褻瀆神聖的藝術了……
謙人一下子哭了。
他是沒辦法了才來找她的,之前他已經找過唐勁和邵其軒,沒想到,那兩個男人前所未有地站在統一戰線上,有志一同地只當沒看見,置身事外的態度一表無疑。
唐易私事,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謙人拉了拉紀以寧的手。
“紀小姐,我知道錯了……您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幫我去跟易少求一下情……”
“……他把你怎麼了?”
“他要我去勞動改造,還要我在那個荒島上修完你修過的所有文藝課程……”
“……”
謙人很誠實地痛哭懺悔:“勞動改造也就算了,可是他要我一個學兵器工程的人去修文藝課,我真的很有心理障礙啊……”
同歸(1)
入夜,天色沒入一片暗色調。
這一晚的月光很盛,紀以寧靜靜漫步在醫院底樓的庭院時,看到月光灑在花樹上,投下極清寂的影子,叫她心裡湧起些安靜與歡喜來。
近來不知為什麼,世間一切的細節都讓她想起他來。
記得彼時唐易,最不喜她在深夜時分獨自在家中花園漫步,因為涼意太盛,侵擾軀體。他不喜歡,卻從不言明原因,只會見一次阻一次,抓起她的手就往房內走,動作強硬,不容反抗,任她把委屈寫在臉上,他也從不辯解,只是回房後從不忘給她手中塞一杯熱可可,將她雙手裹入他掌心,叫她分不清眼前這男子到底薄情還是深情。
呵,世上是有這種註定會被人誤解的男人,予人情意,表現出來的始終比事實要少。柔情縱是滿腔滿懷亦只在肺腑,不在眉目。
這樣的用情方式,她若是不懂,亦是很傷人的。
還好,還好,今天開始,對唐易,紀以寧終於懂了七分。
夜深了,紀以寧折返回病房,沒有乘電梯,踱著步子上樓,一層一層,緩步上臺階。
近來她總很想他,可是越想就越不敢輕易靠近。見他便會情動,一切思維與動作便都由他控制去了。
於是,在自他醒來之後的這段日子裡,她都沒有好好見過他,而他白天又很忙,亦沒有時間分給她。到了夜晚,他的藥裡有安眠成分,雖然以他連毒品都能玩過就戒的心理素質,區區安眠藥根本無從效力。大概是見她臉上有滿滿的負罪感,他才懂得配合,關燈入睡,她握著他的手,整夜整夜地陪。於是,每一天,只有當他入睡之後,她才真正和他在一起。
今天,他終於決定打破沉默。
他在行動電話那頭平平靜靜地對她問:“紀以寧,你是不敢見我,還是不想見我?”
是了,這才是唐易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