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鬱歡卻堅持,“家棟哥,你看看這兩個骨灰盒的分量,陶瓷的實在太重了,沒有十斤也有八斤重,我根本抱不動。”
實木的也沉,好歹沒陶瓷的那麼重。
下雨天,山路泥濘,偏秦鬱歡是唯一一個有資格抱骨灰盒的人,說實話,即便是實木骨灰盒,她都沒這個自信能一路抱到山上去。
“哥,就要這個七千的吧,錢我來出。”姿意已經示意收款的工作人員開始算錢了,遺體停在殯儀館好幾天都要額外的花費,算上骨灰盒和火化費,總共是一萬多接近一萬五的樣子,姿意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直接掃碼付了款。
“就說是我出的,我和鬱歡是一個地方的,秦叔叔和史阿姨以前都對我挺好,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他們盡的一份心意了。”
“低保”這個頭銜如同一個枷鎖,牢牢束住了秦鬱歡最後的孝心,她堅持己見,就會在這個關頭和親戚產生直接矛盾,由姿意一個外人出面,也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錢都付了,秦家棟也無話可說。
火化的地方,工作人員推著遺體出來,遺體被裝在黃色的塑膠袋裡,照理該有一個遺體告別儀式,奈何這裡的殯儀館開起來沒多久,在很多方面都沒什麼經驗可言,旁人也反覆勸說秦鬱歡,說味道很大了,還生了蛆,秦鬱歡一定會害怕,叫她不要看了。
秦鬱歡堅定地朝著父親的遺體買了一步,“我不害怕,那是我爸爸。”
秦長平有好的時刻,他會在母親走後,每年的生日,給秦鬱歡打五百塊錢,哪怕他記下的秦鬱歡的生日永遠都是錯的。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會在錯誤的日子給她一個生日紅包了。
塑膠袋的拉鍊被拉開,瞧見已經氧化漆黑的父親,秦鬱歡幾乎是在瞬間流下了眼淚,“爸……”
不待她多和父親多接觸,工作人員已經著急忙慌地拉上了拉鍊,要把人送去火化。
秦鬱歡第一次知道,原來骨灰盒可以是熱的,因為裡面的骨灰是熱的。
她雙手捧著骨灰盒,和姿意一道坐上了殯儀館送人的車。
靈場已經擺好,請來的師傅接過骨灰盒,把它放在了供桌上。
秦鬱歡被喊到一旁,說是叫她跟著師傅去村子裡請福。
所謂的福正是七個外姓老人給的雜糧,或是一把黑米或是一把豆子,秦鬱歡用外套兜著,回來後被師傅裝進了一個小罈子,擺在骨灰盒的正下方。
表姐在不遠處架了大鍋開始炒菜,秦鬱歡又開始不停地打電話,每打一個電話就要說上一句:“我是秦長平的女兒秦鬱歡,我爸爸去世了,想請您明天上午或者中午過來吃一頓便飯,上午八點開席,中午十二點。”
秦鬱歡不通當地的塑普,她每說一句,秦家棟就會在邊上用塑普翻譯一次。
姿意眼睜睜看著秦鬱歡神情麻木,如同木偶一般聽著親戚們的吩咐,電話打到最後,嗓子接近嘶啞。
好不容易把電話打完,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姿意趕緊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秦鬱歡。
秦鬱歡鬆出一口氣,“一會兒還要上山選地方,你去嗎,小姿,或者你在車上休息?晚上要通宵守靈。”
“我去。”姿意牽住秦鬱歡的手,“累不累?”
“還好,”秦鬱歡扯出一抹笑,“在打電話的過程裡,我忽然明白了葬禮的意義,在不停的忙碌中,讓失去親人的人能有一個逐漸接受現實的緩衝時間,每和別人說一次我爸爸去世了,就好像在傷口上撒鹽,撒得多了,也就沒那麼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