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是一種無妄,那麼他們的辭世則是這場無妄的破滅。是破滅也是解脫。
他自由了。
回到家,房間裡的白可還在睡著,他坐在床邊等待她醒來。
陽光落在睫毛上,她的眼皮輕顫,像是要抖落這些金色的微粒。朦朧中看到夢裡的人安然在身邊微笑,她拉過他的手放在臉龐,問:“今天怎麼這麼早?”
“做了一個夢,醒了就睡不著。”
“我也做夢了。”她急著想告訴他那個美夢,但想到從未聽他說過自己的,便按捺住說,“你先講。”
他想了想說:“我夢到我們回到中國,像是在北方,每個房子前面都掛著兩盞大紅的燈籠,外面飄著雪,映著紅色的燈光,非常好看。”
“我也是!”白可一拍枕頭坐了起來,驚訝地說,“我也夢到我們回到中國,不過是在南方,沒有雪,也沒有燈籠。我夢到一大片竹林,就在我家的後山上。”
他把她拉到身邊,笑著說:“等我病好了,我們就回中國吧。”
“真的?”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眼睛。
“嗯。”他重重地點頭。
微笑的嘴巴咧到一半又彆扭地耷拉下來,她湊近他的臉問:“回到中國你還是要把我關起來嗎?”
“不會了。”他請刮她的鼻尖,“我住院你也可以出去工作。”
“奇怪,”她又湊近了些說,“自從前兩天遇到雷暴,你就變了。到底在我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不能說。”他在她唇上輕啄一口,說,“餓了。”
難得他想吃東西,她顧不上追問,匆忙跑進廚房給他做早飯。
聽著廚房裡的動靜,他拿出紙筆坐到書桌前。不做多想,要說的話隨筆尖流暢地落在紙上。
他已經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他的哥哥,這世上唯一與他有血緣聯絡的人,是他心中永遠的隱痛,他不想面對他,寫信祝福已是極限。
剛把信封粘好,客廳裡傳來白可清亮的聲音:“開飯啦。”
飯桌上,白可一直在講工作的事情,要做什麼,去哪裡做,對每一個細節都充滿期待。他做出傾聽的姿勢,暗自思量著別的事情。思考完畢,他把正在挑選面試時要穿的衣服的白可拉到客廳,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鄭重地對她說:“我有一段日子保護不了你,在這期間,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白可無所謂地說:“你放心,遇到你之前,我一個人不也平平安安地在美國過了這麼多年。”
“你那是過的人的日子嗎?每天像老鼠一樣日夜顛倒、東躲西藏。”他瞪她道,“現在不一樣,你是正經的美國公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你這麼莽撞,肯定會遇到很多危險。”
“什麼危險。”她被他瞪得有些委屈。
“比如……”他頓了頓說,“聽著,如果你遇到歹徒想……侵犯你,只要沒有十成把握逃走,就不要反抗。”
“不反抗?”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他重複一遍說道,“不要反抗。保住性命最重要,作為你的丈夫,我只要你活著,我不在乎其他。你聽到了嗎?明白嗎?”
在他咄咄逼人的追問下,她慌張地連連點頭。
他的神色並沒有緩和下來,而是用更嚴厲的語氣說:“如果那個人想要你的命,你就一定要反抗,但是不要盲目衝動。”說著,他攤開手掌,一個銀色十字架躺在手心。
“還記得那個吉普賽男孩嗎,這是他送我的。”他說。
那是個有些特別的十字架,大小相當於一圓硬幣,上面沒有耶穌,取而代之的是精緻的花紋。
“看著。”他從背後摟過她,把十字架放在她眼前,不知何故,架身突然拉的很長,足有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