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距涼亭遠在三十步外,可看清涼亭附近的動靜,卻無法聽到亭中人的談話。
即使談話的聲浪不放低,也傳不到釣魚處,江風是向岸上吹的,逆風聽不清亭中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亭中人與附近的爪牙一一離去,左首那位釣魚大漢轉頭回望。
“不要轉頭。”另一大漢拉住了同伴的手臂:“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有什麼關係?”同伴訝然問,但順從地將目光回到水中的浮標上:“這些人鬼鬼祟崇,一看態勢就知道不是好路數。”
“像是布什麼局,軟的硬的都準備上。”大漢苦笑:“咱們吃水飯的朋友,對這種佈局不陌生。可是,我感到有點詫異。”
“看出什麼異樣了?”
“布在四周的人,寬大的外衣內,的確藏有兵刃,目標是先前在亭內談話的人。可是……”
“可是什麼?”
“那個與亭中逗留的老人談話的中年人,確是這些打手的主子。”大漢語氣中有不安,不理會水中有魚上鉤。
“我已經看出端倪了。”同伴表示自己眼光夠亮。
“但那個中年人……”
“那個中年人怎麼了?”
“他不可能帶打手佈局。”大漢的語氣其實並不堅決。
“為何?”
“他是武昌縣樊山退谷的江天莊莊主,叫賈安山。是一位大地主,兼營糧米等等作坊,一位殷實的地方富豪,在武昌縣極有聲望,與江湖道扯不上任何關係。我在武昌縣與黃州一帶混過一段時日,見過這個人。他在這裡出現,已經令人驚訝了,居然帶了打手佈局與人打交道,更是匪夷所思。”
“老天爺!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同伴大驚失色:“這位賈莊主,你認識他、目擊他不該出現的地方,如果他認識你……”
“所以我要你不要盯著他們看,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大漢毫不驚慌:“他不可能認識我一個走江護船的把勢,他是大菩薩我是小鬼,生活在不同的天地裡。他孃的!似乎天地突然變了,彼此扯在一起了,原來他也和江湖道有所牽連。”
……………………………………………………………………
第 五 章 風塵俠隱
武昌縣,是武昌府府城東面一百八十里,臨江的一座僅城週四裡的小縣城,與府同名。三國東吳在建都南京(建業)之前,是東吳的第二處國都(第一處在公安),算是頗有名氣的故都名城。這以前(漢),稱鄂縣。
現在沒落了,小小土城周圍圓周僅四里,城內城外留下的名勝古蹟,比武昌府城還要多幾倍,畢竟它曾經是故都名城。
一月後,武昌府城。
城西南角的望山門外,是城外最繁榮的南湖長街。
湖水流入大江,一條浮橋跨湖成為兩岸的交通樞紐,兩岸的市街雜亂無章,又髒又亂。
中小型的本地船舶,皆在浮橋靠江口一帶碼頭系舟,很少有外地的大型船隻光臨。
這天午後不久,上游來的小船靠上了碼頭。
乘船的人不多,十餘條漢子粗獷豪邁,一看便知是靠勞力混口食的人,各帶了簡單的包裹登岸。
年輕人文斌也提了一隻大包裹,上岸便往長街紛亂的市街走。
這位制琴師在府城,身分當然不是制琴師,姓名倒不曾改變,打扮卻像一個碼頭混口食的夥計。
他本來就修長健壯,在碼頭幹活計本錢充足。
他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似乎病容仍在,比在嘉魚時清瘦些,幸好仍然行動矯捷充滿活力。
萬香醬坊右側的小巷,近城根巷尾一帶,幾乎全是貧戶的破敗住宅,宅主人十之六八,是吃水飯的窮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