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軍師搖了搖頭。
“你說,咱們要是招安了,能給督師換個諡號不?”大當家似乎已經有了主意,小心求證道:“你不是說文人都得有那個才算一輩子沒白活麼?”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唉,唉,唉……”軍師滿臉痛苦,手裡摺扇闔起,重重打著的手心。
“你又發什麼癲?”當家的罵道:“話說清楚些。到底怎麼個打算?”
“是這……”帶著方巾的文士背過一隻手去,隔著衣服抓了抓背上的癢處,道:“這幾年兄弟們在這片也算打響了名頭,人前人後也一副人模狗樣的架勢,可是仔細想想,咱們有多少斤兩?”
這話一出口,眾人一陣沉默。
“我不過是在督師帳下督辦糧草的一個師爺,又不是什麼臥龍鳳雛之才。”那軍師落寞道:“你不過是個親兵,督師連話都沒跟你說過。這些個就更不說了吧,算個球!”
這群山中悍匪聽了軍師罵人,卻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他說得的確是事實。
在這片山中,勇力第一的獨眼龍,以及智謀無雙的毒書生,其實只是兩個小人物。
真正的小人物。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小人物。
“招個球!誰來招我們!官軍一到,咱們連個辯訴的機會都沒得就給人剿滅了!”毒書生指著這些嘍囉,大聲吼著。
獨眼龍嘆了口氣道:“軍師說得有道理。”他又抬起頭道:“不過你每回發了癲,都有個還算不甚臭的鬼主意,說來給俺聽聽。”
“主意?”毒書生冷笑一聲,抓起桌上的辦碗水,咕嚕灌下,道:“只有一個:投奔。”
“投奔?”獨眼龍一愣。
“不投奔還能怎樣?”毒書生嚷道:“若是個手下沒兵的督撫,咱們還能打著督師的旗號,尋個出路。然而碰上東宮皇太子,你去求人招安,人家理你是誰?說你蕭東樓能打?還是說你麵皮生得美,可以侍酒?”晚明南風之盛漫及軍中。許多督撫大將都找一個細皮嫩肉的孌童侍酒,誠如美妾一般。
蕭東樓,也就是那個獨眼龍大當家,抬手摸了摸眼上的刀疤,只覺得一陣火辣辣地疼痛。
“少放狗屁!”蕭東樓罵道:“投奔過去人家就能要咱們麼?”
“你狗日也就是市井裡混的,被督師賞識才收在親兵營當了家丁,如今重操舊業不是一樣?”軍師笑罵道:“咋?捨不得這份家業?”
“這算**毛的家業!”蕭東樓回罵一聲,望向手下這些頭目。這幫人多是當年一同參軍行伍的戰友。戰敗之後匯聚起來落草為寇,平日裡打家劫舍,襲擾商路,因他最能打所以奉他為大掌櫃。仔細說起來,兄弟情分還是多過主從之別。
“大當家, 軍師。我黑皮只問一句:東宮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值得咱們賣命麼?”座下有個光頭上貼著膏藥的頭目,從頭到腳一身黝黑,就像是碳堆裡爬出來的一般。
這黑皮一開口,其他頭目也忍不住嘟囔起來,無不對大明的官老爺們失去了信心。若是再能出個督師那般的英才,就算是肝腦塗地也沒二話。但要是攤上個庸才,那還不如呼嘯山林,碰上肥羊就拔刀子吃肉。
“我跟你們這麼說吧。”毒書生雙手一撐桌面,蜷曲兩腿蹲在了交椅上。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太子前兩個月出的皇宮,住在王府大街,賑災防疫。就是那個疙瘩瘟。”
眾人一聽疙瘩瘟,紛紛吸了口冷氣,滿臉駭然肅穆。這些人都是河北人,知道疙瘩瘟的厲害,一旦流行開來。便是一個村子死掉大半,只要染上就斷無生路。十分可怕。
“太子是太微星降世,很快就把疙瘩瘟給鎮住了。”毒書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