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兩個半省,但其蘊含的力量已經不容小覷。而滿洲這樣將全部力量都作為軍事力量的部落國家,一旦軍事受阻,就幾乎沒有國力可言。甚至一場嚴重的自然災害就足以讓他們覆滅。
真正讓朱慈烺駐目的,卻是孫之獬的奏疏。
……
“是陛下從中國,而非中國從陛下也。”孫之獬的這句話正中多爾袞脾胃。
滿洲是個幾乎沒有文化可言的民族,制度基本承襲大明和蒙古。這種雜交出來的“文化”導致滿洲人內心中充滿自卑,所以這些通古斯人才會攀附女真人為祖宗,好歹女真人也曾有過“大金”的輝煌過往。
入關之後。滿清貴族發現自己奉為天書的《三國演義》都只不過是一本民間故事,而華夏文明的宏偉壯闊是他們仰著頭都看不到頂的。這讓他們的自卑心擴大到了極致,越發糾結華夷大防的問題來。
孫之獬將清帝與中國割裂開來,在明朝士大夫看來是愚不可及的行為,然而在滿洲權貴看來卻是格外有理。
因為他們從未將自己與中國視作一個整體,即便他們入關三百年之後,也仍然生活在陰暗自卑的角落裡,不相信中國和自己乃是一體。
為了不讓“陛下”從中國,而讓中國從“陛下”。就要明確服冠禮儀。
直觀來說,剃髮。
多爾袞在入京之初就要求軍民人等剃髮,但因為牴觸之聲實在太大,為了緩解人心,多爾袞才廢除了第一次“剃髮令”。因此許多漢官雖然當著清廷的官,卻仍舊穿著大明的冠服,甚至連印信都還是大明的。
然而現在多爾袞已經不打算再玩溫情脈脈的懷柔政策了。要想甄別出反滿的漢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剃髮。
或許有人會說。剃了頭髮該反滿的一樣反滿。可是在這個尚有操守的年代,髮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毀,剃髮就是剔去了為人的立身之本。連立身之本都不存在了,還反滿幹嘛?就這麼作為一具行屍走肉過活唄!
所以當多爾袞的剃髮令一出,“頭可斷,發不可剃”的呼聲自然就響了起來。
“那孫之獬為何會想到再上‘剃頭疏’?”漢官們紛紛交頭接耳。
“還不是那日上朝,孫之獬剃髮滿服。漢官班裡把他推出去了。他去滿班,滿班也不容他,站在中間好生尷尬,想來就是因此而種了心結。”有人低聲喪氣道:“他這氣倒是消了,可我們這頭髮又如何是好?”
為了一把頭髮就如此失魂落魄。看來這些漢人的確不是鐵了心要與滿人一道。
滿官們看在眼裡,心中自然不爽快。這話傳到了多爾袞耳中,更加重了漢官不可用的念頭。
“君猶父也,民猶子也;父子一體,豈可違異!”多爾袞在朝堂之上,再次丟擲了他的滿漢父子論。
下面的滿官各個得意,漢官只是低垂著頭。
在漢官心中,多少還記得奴兒哈赤曾是李成梁的義子,想想奴兒干都司也是大明設立流官的故有領土,絕非羈縻可棄之地。現在這些奴兒坐了京城,竟然連父子關係都要顛倒過來!再者說,就算“父子一體”,大明的皇帝可從來沒有強令建奴蓄髮戴網巾。
“若不畫一,終屬貳心!”多爾袞殺氣騰騰地看著尚未剃髮的漢官,又道:“自今佈告之後,京城內外限旬日,直隸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盡令剃髮。遵依者,為我國之民;遲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規避惜發,巧辭爭辯,決不輕貸!”
十日為限,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由此而佈告天下。
這正是雪上加霜,成了壓垮北方百姓的最後一根稻草。固然有人喪失操守剃髮歸順,但更多的人還是想到了逃亡。這種逃亡從開始的小規模逃跑,漸漸演變成了大群百姓聚集南下,形同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