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是跟手工坊的科博先生學的,陶家舶在心裡想,又搖頭。帕特里克先生應該會請更好的老師。
他的一切都應該是最好的。
陶家舶小心翼翼地把水晶船放在電腦旁,陶總的辦公桌非常乾淨,除了電腦和咖啡杯,一張全家福,只有這隻小船。
將它放下的那一剎那,陶家舶覺得自己完成了一次接納,他跨過了一道門檻,馴服了心裡翻滾的一片浪花。
浪花洶湧澎湃,他無法靠近,平靜之後便能遠遠瞧著一個人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站得很高。
陶家舶望著腳下普通的帆板,不知道該如何出發,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踏上那片浪花。
那根籤文,老師傅只看了他一眼,說:“行不去處,須知退一步之法”。
許多難事,陶家舶都能齊頭並進。他揚起帆,只能啟航。
他看不透籤文,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在那一刻想到裴淮年。
但他似乎在那一刻可以承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沒有真的逃開英國的那個寒冬,他重蹈覆轍了。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兜兜轉轉了許久還停留在原地。
陶家的男人不善於處理感情關係,與他情感連線最多的就是老陶和周姨。在另一個男人反覆出現,讓他來確定自己心意的時候,陶家舶像海上沒有開雷達的船,找不到方向。
在他看來,裴淮年只是不甘心。比如他沒有拴住自己養的獵狗,他是刻上威廉家族徽章的潛逃犯。
他單手揣兜,點燃一支菸,瞥了一眼盒子下一張邀請函,【今晚8點,和平飯店】,蓋著帕特里克的私章。
想不通就不想,陶家舶從不是內耗的人。他冷著臉,啪的一聲蓋上盒子,將那張邀請函鎖進黑暗。
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辦公室的地毯被染上橙黃色,唐曉敲門。
“進來”,陶家舶從電腦裡抬起頭。
“陶總,韋斯特公司找您”。
陶家舶挑眉:“韋斯特?”,韋斯特是丹麥的船公司,在行業裡排前三,星財跟他們幾乎沒有直接的生意往來。
“來的什麼人?”,唐曉遞上兩張名片,對方誠意十足又是星財一直沒夠到船公司,陶家舶問了兩句立刻去會議室。
韋斯特公司的兩位代表,金髮的男士簡單開場以後介紹身邊的人是律師,對方直接遞上一份合同。
對方似乎有把生意當場敲定的意思,陶家舶面色凝重,專注且快速閱覽條款。
合同的條件很好,池明邁家的公司都不一樣能用這個貨量和船期拿到這個價格,這單生意沒道理不接。
陶家舶一路和風細雨地送兩位代表到停車場,轉頭就變了臉,吩咐唐曉,“讓所有在外的高管立刻回來開會”。
陶家舶回到辦公室,仰頭喝了一整杯涼水,水杯重重敲在大理石板上。
他站在落地窗前,夕陽早已沉沒於地平線,腳下的車燈和路燈,一路延伸到城市中心。
在張會長面前,裴淮年給的建議裡就有韋斯特公司,他們不請自來,帶上豐厚的合同和律師當場確認條款細節,陶家舶試探的提出一兩個有利於星財的條件,對方連電話都沒有請示,一口答應。
是誰的意思,三歲小孩都知道。
陶家舶不寒而慄,一種被毒蛇順著小腿纏繞至脖頸的窒息感迎面而來,他單手扯開領帶,才得以喘口氣。
5年前,陶家舶會把那張黑卡狠狠扔進壁爐的熊熊火光中。
5年後,陶家舶笑著將裴淮年送來的甲方送上車,拿著合同跟全公司一起慶賀。
陶家舶的板寸,青茬依然扎人,但當年的稜角在幾個春秋裡被飄下的枯葉打磨。
晚上的港口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