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如今日這般替她指明瞭方向,白嬤嬤一遍一遍頌著,速度越來越快,心也漸漸如明鏡不落塵埃。
沙漏緩緩,一夜飛逝。直待天邊堪堪露出魚肚白,白嬤嬤才精神抖擻地從蒲團上爬起來,回去自己房間稍做歇息。
縱然整晚不曾闔眼,白嬤嬤一點沒有精神頹廢的樣子,彷彿卸下心頭大石,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輕鬆。
她燃了枝檀香,盤膝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又回想起當年弟弟那幼小卻清澈的笑顏,發出一聲淒厲的低吼:“弟弟?我弟弟若是還在世間,更不會容我做這些傷天暗理之事”。
右使帶來的荷包還籠在自己袖中,白嬤嬤嫌棄地拿出來,連荷包都不曾開啟瞧一眼,就連同解藥隨手往燃著的香爐中一扔,由著那香甜萎靡的味道漸漸散在檀香的凝練厚重中,散失到無影無蹤。
當年被迫服下那暗紅的丸藥,長達十餘年時光裡,她每月都有那麼一夜,要瞧著自己筋脈寸寸突起,感受著如有重重烈焰在自己體內焚燒的苦痛。
烈火焚身之苦,非常人意志能壓制。白嬤嬤偏不服輸,她求得皇太后的允諾,去文曲閣中尋了許多古舊的醫書,慢慢琢磨減緩痛苦的法子。
年久日長,她學會了以痛解痛、以毒攻毒,早已不需要千禧教主的賜藥,更無時無刻不想著要脫離千禧教的魔爪。
離天明還有小半個時辰,白嬤嬤沐浴完畢,換了一身元白色的交領寢衣,默默躺到榻上閉目養神,思忖著往後的道路。
宮燈裡的紅燭還未燃盡,一盞素紋宮燈如水,些許昏黃的燈火映著白嬤嬤老邁的身子。她根本無法入眠,霍然坐起身來,捲起寢衣寬大的褲角,蒼白浮腫的腿上全是深深淺淺的疤痕。有的年久日長,有的還泛著暗紅的印跡。
每當自己配製的解藥壓制不住那烈火焚身的痛苦,她便會毫無猶豫地拔出藏在枕下的尖刀,乾脆利索地刺在自己腿上、胳膊上,讓這些刺骨的疼痛代替那寸寸筋脈突起的難耐。
這麼多年,自己刺了自己多少刀,白嬤嬤早已數不清,只曉得自己腿上與胳膊上新傷疊著舊傷,再無一寸完好的地方。
她撫摸著那些暗紅的傷疤,想起右使那幅施捨的嘴臉,露出輕蔑的笑意:“烈火焚身?烈火焚身的痛怎及得把心放在油鍋裡煎熬?”
頌過的經文如清涼的甘露,撫平了白嬤嬤乾枯無助的心。今夜太后娘娘臨睡前的那句輕嘆,一直在她的耳畔回想。
第五百零六章 太子
第一縷晨曦初露,染白了康壽宮青磚灰瓦的宮牆。
點點淡若粉櫻的陽光灑落,在宮內濃密的綠蔭間投下斑駁的樹影,廊下的鸚歌兒開始了懵懂的嬌啼,有小丫頭揉著朦朧的睡眼,披衣起來為它添水添食。
離著太子殿下與兩位娘娘禮成,再過來叩頭還有段時間。在此之前,皇太后還有一兩個時辰的閒暇,白嬤嬤既然下了決心,便不願意將某些事拖到明天。
天明時她整理了許多東西,私藏在暗格裡的福壽膏、從未離開過自己枕下的那把尖刀,還有昨夜剛剛得來的龍膽草,都歸整在一隻暗褐色的包金填漆匣子裡,準備帶給皇太后過目。
雖然說這些年各自為主為僕,當年兵荒馬亂的驛站後院,兩人也曾對月遙拜,願意時常相伴。說起來,當日為著親弟弟的安危,白嬤嬤確實做過對不起皇太后的事,終歸是自己負了皇太后一片深情,更負了往日的誓言。
白嬤嬤捧著匣子往太后娘娘的寢殿走去,深褐的宮衣上古銅色描金刺繡的花紋分外璀璨。
正德殿前,文武大臣們已經端然肅立,慕容依舊身著舊日皇子的服飾,早早侯在了一旁的偏殿裡,但等著吉時已到,崇明帝親自頒下聖旨。
赤金五色盤龍寶座上,崇明帝一身明黃的龍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