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外頭街道上已經有行人在走動,有趕著去做活的,也有早起去買菜蔬的。
其中,還有一些穿著或是厚實、或是輕薄冬衣的鄉貢舉子,懷中仔細揣著精心準備的行卷,去往京中各個高官住處。他們在閽室外頭排成長隊,期許自己的詩文能被高官們看重,從而在來年開春的科舉中奪得個好名次。
而務本坊內,阿蘭剛剛忙完食堂的朝食,手裡拎著一隻食盒從國子監後門走出,攜著一身寒氣回到了孟宅。
大門裡頭沒落栓,輕輕一推就開了。
阿蘭走進去,仔細將宅門合上,方才提著食盒往右側的庖屋走去。
庖屋內,溫暖如春日。灶膛裡的火苗燃得旺盛,在相對應的牆面上映出不斷跳躍、或明或暗的影子。灶臺上,一口大鍋蓋著木質鍋蓋,不曉得在煮什麼,另一口鍋裡頭的清水剛剛沸騰,一個又一個的水泡擠在水面上,熱鬧極了。
而孟桑正站在一旁的高腳桌案旁,專心擀著手中麵團。醒發夠時辰的麵團在她手底下,沒一會兒就被擀成又薄又大的一張麵皮,又被疊起來切成細長的條。
孟桑往上頭灑了一些乾麵粉,又把這些細面抓著抖散,方才直起身來鬆了松筋骨,一轉頭就瞧見了阿蘭推開屋門走進來。
阿蘭將屋門合上大半,把手中護了一路的食盒穩妥放在灶臺上,溫聲道:「師父,您要的豆漿。」
孟桑透過門縫看了一眼外頭天色,一邊將抓散地細面扔進鍋裡煮,一邊笑道:「怎麼回來這般早?是不是沒在食堂用朝食?」
阿蘭輕輕點頭:「怕師父著急用豆漿,忙完活計便回來了。」
聞言,孟桑莞爾一笑:「就曉得你是這麼個性子,我才多做了些索餅。待會兒跟我一塊用朝食,吃完了,咱們上街買冬衣去。」
「嗯!」阿蘭再度點頭,掃了一眼案板上留著的小半細面,有些疑惑,「師父做吃食都是算準分量的,怎得今日多留了一人份的索餅?是還有客人要來嗎?」
提起這個,孟桑有些不自在了,輕咳一聲,含糊道:「嗯,七娘待會兒過來幫我個忙。」
說完這一句,孟桑不再多言,專心煮起面來。
今日的朝食是乾拌麵和腰花湯,前者算是後世揚州、高郵二地最為常見的早點。早間起來,隨意去外頭街道溜達一圈,專門挑那種看著有些簡陋的小麵店,進去坐了點碗麵,片刻後就能嘗到風味極佳的乾拌麵或是陽春麵。
待到這兩碗麵端上來,一眼望去,碗中只有面和醬色湯汁。
瞧上去是有些衣著樸素,實則門道就在看似平平無奇的面和醬汁裡。面得選用鹼水面,吃著才足夠勁道,不容易坨。而醬汁須得先添入各色輔料和香料,細細熬製過再晾涼,方才能用。
待到面快要煮好時,孟桑頭也不抬地問:「阿蘭,想吃帶湯的還是幹拌的?」
守著旁邊小爐子煎雞蛋、熱豆漿的阿蘭立馬回道:「帶湯的。」
「好嘞!」
孟桑笑吟吟地往另一隻寬碗中添入豚油、胡椒粉、特製醬汁等物,沖入滾燙的面水,把碗中各物攪拌開,隨後用竹笊籬撈起完全煮好的細面,裝入湯碗中。
做完阿蘭那份,她馬不停蹄地做了一份乾拌麵,往裡頭添了幾塊切成條的香豆乾,又盛了一碗榨菜腰花湯。
這時,阿蘭那邊的雞蛋也煎好了,往兩人的碗中分別夾了一塊。
外頭天冷,師徒二人索性就在庖廚用朝食。她們各自坐了一張胡床,圍著設在牆邊的小桌案吃麵。
孟桑將碗中乾拌麵拌勻,然後才夾起一大筷送入口中。自家擀的麵條吃著挺勁道的,細面的每一寸都掛上了褐色醬汁,嘗來並不覺得幹,每一口都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