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曾想,她進了屋內、繞過屏風,還沒來得及將身上穿著的大氅和其他冬衣褪去,立馬撞入床榻上裴卿卿的雙眸裡。
裴卿卿側臥在床榻上,面朝窗外,靜靜望過來。借著床邊桌案上留的一盞燈,可以清晰地瞧見她的眼底沒有一分一毫的睡意,顯然清醒許久。
孟桑感受著她家阿孃那冷靜的視線掃過來,不由抿出一個乖巧又禮貌的假笑:「哈哈……阿孃你還沒睡呀?」
裴卿卿挑眉,完全不想配合孟桑轉移話題,而是微微抬起下巴,隔空點了一下對方披著的大氅上,似笑非笑:「謝青章走了?」
孟桑的眼睫眨啊眨,乖乖回道:「走了。」
聞言,裴卿卿點了點頭,只評價了一句「確實表裡如一,人後都很有分寸」,隨後嫌棄道:「趕緊上來,這燭火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見此,孟桑樂了,飛快將繁瑣的衣裳脫去,吹滅唯一一盞燭火,然後火速鑽進被她家阿孃焐得暖乎乎的被窩:「阿孃最好啦!」
她將四肢牢牢纏在裴卿卿身上,笑嘻嘻道:「阿孃,你是不是也覺得阿章挺好的?」
裴卿卿嘴上嫌她擠,身體卻誠實地將女兒摟住,十分客觀地說道:「這小子一招一式雖然很規矩,但卻不死板,十分靈活。」
「面對強壓和疲憊,他可以一直堅持握刀,不輕易言棄;對於旁人的批評,也能虛心受教,在之後的練武中慢慢改正。」
「武學見人品,從這方面而言,謝家小子確實無可挑剔。」
聽著從她家阿孃口中說出的誇讚之語,孟桑與有榮焉,笑意更濃。她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了裴卿卿的下文。
裴卿卿嫌棄道:「不過,雖然他武風很正、悟性亦佳,但明顯實戰不足,短短几日內沒法提升太多。」
「昭寧性子單純,有時慮事不周也就罷了。怎麼謝君回也不曉得給自家兒子找個靠譜些的武學師父?嘁,我當年果然沒看錯,謝君回這個狐狸真是靠不住!」
「咳咳,現在不是有阿孃您嘛……」孟桑嘿嘿一笑,抱得更緊些。
裴卿卿哼笑一聲:「既然都曉得是為他好,那我操練他時,你可別總是心疼。連昭寧和皇太后都沒說什麼,就你趕著勁兒地護著!」
「殊不知,與我當年吃的苦相比,他這可算不得什麼。那時候,阿翁見我鐵了心要學武,便花重金、託人情,最後尋來數位武藝高強的師父,不帶停歇地教我。那時候啊……」
說起這些快活的往事,裴卿卿原本颯爽的聲音慢慢溫柔下來。
就這樣,孟桑漸漸閉上雙眼,摟著她家阿孃入眠。
一夜無夢。
翌日,孟桑是被屋外傳來的爆竹聲給吵醒的,隨之而來的還有說話聲。
「阿柏,再扔幾個!」
「啊?姑母,真的要這樣喊阿姐起來嘛?」葉柏顯然很猶豫。
「就這麼辦!你這阿姐慣會賴床,要是沒人管,定然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這孩子真是,連阿柏你都起來,她還能安心睡著,也不怕腦子睡糊塗了!」
「哦……那阿柏聽姑母的。」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響起。
孟桑睡意頓消,笑了,揚聲喊道:「快收了神通吧!吵得耳根子疼!」
緊接著,就聽見裴卿卿笑罵道:「醒了就起來,一家子等你呢!」
孟桑本想再在暖和的被窩裡眯一會兒,怎奈外頭眾人鬧出的動靜忒大,最後只能無奈地長嘆一聲,搖著頭起床。
等她捯飭完自己,回到正堂坐下時,庭院裡的火堆已經熄滅,婢子們各自幹著活。有去到外頭大門邊上掛起兩片桃符,有在庖屋準備待會兒所用吃食的,有圍在銀杏樹旁往土裡扎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