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著那個丫鬟,還聽了這麼一耳朵的閒話。更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會一直站在院門外,也不知是在期待些什麼。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幹嘛,便這般藏頭露尾地躲在人家姑娘家的院子門口。細想一想,真是連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這般想著,阿淵便甩了甩衣袖,轉身向旁邊走去。
說起來,這靈巖寺的風景倒是不錯。這兩日天氣微寒,又時常下雨,來上香的人並不多,遊玩起來卻是很舒爽的。
阿淵便想,總歸已經進來了,便在此處等劉筠也是一樣的。方才進寺時他已經在路邊留了暗號,趙戍疆他們肯定能找到他。於是他便自尋了一條路,徑往痕香院的東邊繞了過去,不多時便來到了那片杏樹林。
當簫聲響起來的時候,阿淵才將躍上樹梢。
因為人在高處,所以他聽得很清楚,那清麗的簫韻便是從痕香院裡傳出來的。當時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
這一定是傅四在奏簫。
如此清麗而又陌生的曲韻,他想不出還有誰能夠奏得出。想來也只有那個在窗前哼古怪小曲兒的小姑娘,才能奏出這般奇異且美妙的曲子吧。
第224章
阿淵悄無聲息地在樹上縱躍了幾回,來到青磚牆外,果然便瞧見了在銀杏樹下奏簫的韶齡女子。
那少女素衣白裙、雪膚朱顏,纖秀得宛若一杆綠竹,清雅而又冷冽,立在樹下有如畫卷。
阿淵的心裡頓時湧上了一絲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只覺得,曾經的小豆丁在時光中已然變換了模樣,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陌生而又美麗,與他記憶中那個聲音稚嫩的小小女孩,卻是相去甚遠了。
這讓阿淵莫名地便有些悵惘起來。
他懷著說不出是怎樣的情緒,從牆的那邊又躍回至杏林深處,揀了一根樹枝輕輕坐下,看著漫天如雪的落英,聽著那悽婉而又纏綿的簫曲,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一張美麗且哀愁的臉龐。
那是他親生母親的臉。
這美麗的婦人離開人世時,正值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沒有如雪的杏花為她相送,亦沒有溫軟的春風裝點她悽清的眉眼。她甚至都不曾撐到見他最後一面,便孤獨地閉上了雙眼。
不知不覺間,阿淵的頰邊有了一絲涼意。
他忽然便記起,今年恰是他的孃親離世五年整。而他竟是忘記了為孃親辦一場法事。
阿淵的身子動了動,可隨後他卻又坐了下來。
就算他記得又如何?那個最該為他的孃親做法事之人,現在正在都城金陵安然地做著他的國公爺。潑天富貴之下、錦鄉繡苑之中,又有誰還會記得他這個奸生子的孃親?
阿淵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頭。
然而。那簫聲此時又飄了過來,悲涼的,悽切的,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絲蒼茫的溫暖,撫慰著他心頭的憤懣與悲涼。
阿淵握緊的拳頭漸漸鬆了下來,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水意。
此時此際,便讓這曲簫聲作為他的拜祭吧。只願他的孃親來生能夠託生在一個好人家,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阿淵閉上雙眼,一任那簫韻在自己的心底深處來回盪滌。他覺得,他的三魂七魄亦似被這簫聲洗了一回。變得透明清澈起來。
不知為什麼。阿淵便對這簫聲有了幾分貪戀。
在簫韻結束之前,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也不想用任何聲音或動作,去打斷自己此時的感受。
所以。在察覺到劉筠的氣息時。他仍是坐在樹梢未動。他想。劉筠身邊的何靖邊,應該也同樣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只是,他們誰都不曾現身。亦不曾說話。似是不希望驚擾到了什麼一般,只各自安靜地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