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的最深處。她知道,那終究不是她的世界,甚至亦不是他的。
只需以這樣的距離遠遠地看著。欣賞著,歡欣著,於她而言已是圓滿。
她深信,他亦如是。
“我也正這麼想。”孟淵說著,將她的手又握得緊了一些。
人流從他們的身畔經過,如同潮水一般,湧向那熱鬧最深之處,而他們便立在遠處靜靜看著,臉上心裡,安寧歡喜。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朵煙花驀地升上了半空,映亮了星子,亦照亮了清冷的月輝。傅珺悄然回首,漫天的煙花與清輝下,是他昳麗的側顏,如雕塑一般俊美。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回眸而視,一剎時,便連星輝與月華都在他的眸光中失了色。
“嘭”,又一朵煙花在半空綻放,照亮了他們的臉龐。
傅珺驀然輕笑:“真好看。”
輕柔的話語聲,只有他才聽得見。
他笑了起來,道:“很美麗。”語聲低柔,若流轉的大提琴。
就像他知道她說得是他,她也知道,他說得是她。
他們望著對方,深深地看進了對方的眼睛裡去。
煙花與星光似是皆消失了去。與之一同消失的,亦有許多年來印在腦中的那個悽惶的夜晚,那些曾經的疼痛與愧悔,年少時孤清的歲月,在這盛大燦爛的人間煙火中,盡皆消散無跡,留在心底的,是溫馨安詳,是兩情繾綣,是執子之手的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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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永昌殿高大的門檻時,姜姒的頭垂得極低。
東風細細地拂了過來,幾片粉嫩的桃花瓣兒落在她的裙邊,有幾分牽纏地,貼住她的裙角,復又委落塵埃。
姜姒停下腳步,展開繡了百蝶穿花紋樣的衣袖,輕輕地拂了拂裙角。
東風管自多情,惹罷了落英陣陣,便又去催柳絮紛紛,這偌大而又空闊的御花園中,粉白黛綠終究只得付予/春/風,卻難得有人來顧上一顧。
姜姒立在花園中,望著這場無聲而浩大的花飛絮舞,怔忡而不能語。
建武三年的/春/日光景,她似是又將辜負了去了。
細算起來,她進宮已足兩年。
這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絲毫不短,足夠將她心底裡那團火一樣燒灼著的炙熱,漸漸燒成了飛灰,四散而落。
如今,她的心底只剩下了一片冰涼。
入宮兩年,姜姒心心念唸了無數個日夜的那個男子,從不曾臨幸於她。
一次都沒有。
今上似是並不好女色,然那些妃嬪們該得幸的卻也皆幸過了,甚至就連位份低於姜姒的幾位夫人,亦有二、三得見天顏。
而采女姜姒自入宮之後,便再也不曾見過劉筠,便連宮宴時遠遠瞧上一眼,亦不曾有過。
她位份太低,宮宴根本輪不上她出席,而她身邊又跟著好幾位嚴厲的嬤嬤,她所有的心計手段,在她們面前皆如透明的一般。
她根本抓不住一點向上爬的機會。
她所有的好運氣,似是皆在宮變那一夜用完了。
當她冒著大雨趕到英王府,交出荃兒令她傳遞的重要訊息後,劉筠便親找了府裡的大夫給她解毒。後來她才知道,荃兒逼著她吃下去的根本不是毒藥,不過是顆鹽浸果子而已。
之後,她便被軟禁在了一間安靜的小院兒裡,期間劉筠曾來看望過她一次,問了她幾個問題。再然後,便是冊封旨意下達,在冊封大典上,她與一眾位份低微的嬪妃一同拜見了帝后二人。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劉筠。
姜姒垂著頭,清婉的眸光裡漸漸染上了一層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