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很多,放心收著吧,不是賣身契。」
更生訕訕地套在手指上,我向她擠擠眼。
玫瑰很羨慕,探頭過來看,「喲,」她說,「真不錯。」
老媽瞪她一眼,她不出聲了。
我笑說:「這是孫猴子的緊札箍,你少羨慕。」
老媽說:「你幾時嫁入我家的門,我還有些好東西,收了幾十年了,送給個可靠的人,也好放心。」
老媽近來的身子不大好,她愛看中醫,吃藥吃得滿屋子香,但是咳嗽並沒有緩和多少。
玫瑰說:中醫是巫道。老媽罵得她臭死。
她與母親的年齡實在相差太遠,兩個人的想法差得天跟地似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玫瑰的稚氣漸漸脫除。她瘦了,臉模子小了一圈,下巴尖尖,眼睛益發水靈靈地撲閃,長睫毛陰暗地遮著眼珠,神情有種捉摸不定的憂鬱。而事實不是這樣,玫瑰並不是一個有靈魂的女孩子,她毫無思想,唯一的文化是在我書房裡撿一兩本張愛玲的小說讀。
作為她的哥哥,看慣了她的五官,並不覺得她長得特別美,但是旁人驟見玫瑰,莫不驚艷。一位男同事說:「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嘴唇,小但是厚,像隨時有千言萬語要傾訴,但她是那麼年青,有什麼要說的呢?真是迷惑。」
是嗎?他們並不知道真的玫瑰。這樣子捧著一個女孩子,只因為她的美貌,是非常危險的事,對玫瑰本人也不公道。,
就算我們與玫瑰吃茶,坐在咖啡廳裡,也遇見星探,想遊說她做明星,拍廣告、上電視。
那種賊頭狗腦,拿著照相機的年輕人,放下一張卡片,跟玫瑰說道:「小姐,我們公司有把握將你捧作明日之星。」
玫瑰說:「我不喜歡做明星。」
我跟著喝道:「聽見沒有?她不喜歡做明星。」
這樣子趕走了不知道多少癩哈蟆。
更生問玫瑰:「長得像你這樣,是否很煩惱?」
玫瑰聳聳肩:「習慣了,人們一見我便瞪著我看,像是我臉上開了花,我只好一笑置之。」
我覺得很噁心,一張臉好看有個鬼用。
更生說:「振華,你是唯一不覺玫瑰美貌的人。」
我說:「我是個成熟的男人,我看女人,不止看眼睛鼻子大腿腰身,我注重內心世界。」
「你可明白我的內心世界?」更生問。
「你的內心世界猶如萬花筒,百看不厭——對了,玫瑰現在與什麼人交往?」
「鄰校全體男生。」更生笑。
「有沒有什麼固定的人?」
「不知道,大概沒有。」
我說:「最近她頭髮又直了,好現象,溜冰鞋終於脫下來了,也是好現象。」
「她會考考九科。」更生提醒我,「好學生。」
「每個學生都起碼考九科,不必緊張——還有,她現在衣服的顏色也素淨得多了。」更生微笑:「你的語氣像個父親。」
「可不是。」我說,「兄兼父職。」
「有沒有士輝的信?」
「沒有。」
「士輝的太太呢?有無跟你聯絡?」
「我不敢去看她,她也沒有找我。」我苦笑道。
「士輝被蝴蝶的色彩迷惑,卻不懂得蝴蝶是色盲。」更生說。
「這句話呢,我像明白,又像不懂。」我笑。
我再到更生家去,在幽暗的大廳中看到一幅巨型的彩色照片,是玫瑰穿一件白裙子,站在影樹下。細碎的金光透過影樹羽狀的葉子灑在她身上,火紅的花朵聚在樹頂,這張照片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傑作。
誰拍的?
「雅歷斯。」玫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