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隔著混混沌沌的汙濁湖水,他只看得清宦娘掙扎,未曾注意那宦娘腳下的成群湖草生出了異象,原本平滑的草葉邊沿宛如齒痕,不住動作,恍若餓虎撲食一般向著宦娘群聚過去,攀上她的腳,繞上她的軀體,不住向上向上,動作極快,才一會兒工夫,便要將宦娘包成一個草繭了!
屠夫扒著岸邊等了許久,心上煩躁不已。他忽地感覺到水底有些動靜,連忙暗自運作繩索,卻忽地聽那人道:“別綁別綁!是我和尚!”
屠夫怒道:“我的眼睛怎麼沒被換回來?”
花和尚對待男的倒是將義氣的很,道:“那個小娘子被活了的湖草纏住了,必死無疑!我估摸著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有這替換異能,你且放心,和尚我有朝一日一定讓你的眼珠子完好如初!”
屠夫喘著粗氣,突然間大笑起來,惡狠狠地說道:“讓這毒婦害我!真是老天有眼!”
二人扒著岸邊,正說著,忽見眼前出現了一雙皂靴。他倆抬起頭來,順著這腿向上看去,正是神色淡然,面如冠玉的徐平。
花和尚連忙道:“那小娘子出手害孫升,結果自己一時不察,被變異的湖草纏上了!”
屠夫也跟著急道:“還請徐統領幫我想想辦法。我入宮城,一心想著為貴人們做事,誰曾想竟遭此毒手。”
徐平卻沉默著,並不言語。
這位徐統領向來難以捉摸,便連天不怕地不怕的花和尚也不由得心中忐忑。他盯著他腰間懸著的羅纓玉佩細看,看了片刻,驟然發現那是個獸形玉璜,而這獸,乍一看以為是狗,細細分辨,卻赫然是隻白狼。這白狼雕刻得並不兇惡,反倒皮毛如雪,傲然獨立,透著股矜貴之氣,可花和尚一對上這白狼暗藏幽光的眼睛,便不由得狠狠打了個冷戰。
徐平卻忽地勾唇笑了。
他緩緩蹲下來身子,像對待自家養的看門犬一般,輕輕拍了拍這兩個人的狗頭。
“再在這兒扒會兒。我不說讓你們上來,你們便給我在這兒泡著。”
聽了徐平的話,花和尚連忙笑嘻嘻地點點頭,心裡雖不屑卻也甚為畏懼。屠夫雖膽子大,可如今什麼也看不見,一點也不敢造次,連忙跟著點點頭。
徐平說罷,卻什麼也不做,又端坐在岸邊,執著釣竿,釣起魚來。
將近一個時辰,屠夫好幾次差點兒被食人魚咬了腳,幸而有花和尚為他解圍。而花和尚,則大部分時間都在趴著看徐平釣魚,一個時辰裡頭,徐平釣上來了有將近二十多隻食人魚,他個個兒都拿著把玩觀察了一陣子,隨即便彷彿失了興趣一般,將魚化作一灘血水。
不一會兒,那小童趙鎖陽平安回來了,面上有些小傷,卻並無大礙。又過了一會兒,尖嘴猴腮的猴子男回來了,手裡頭竟還抓了幾隻食人魚,繞了幾根水草,看的花和尚暗暗心驚。
就剩沈宦娘了。
花和尚想,她怕是都只剩白骨了吧。
徐平卻忽地站起身子來。
花和尚、趙鎖陽兩人立時將目光對向他,猴子只顧研究著手裡的食人魚和水草,對於別的都不關心,而可憐又可恨的屠夫則是有眼無珠,無法看徐平。
徐平一抽腰間衿帶,身上黑袍倏然散開,精壯而強健的上身赤露於眾人眼前。他身著黑袍時,看著分外清瘦,誰曾想褪了衣裳後,衣下軀體竟是這般健碩,那身肌肉分外強悍,看得花和尚都感覺難以直視。
他的三樣字力中,最弱的便是“屏”,只有橙黃階。他能為自己營造的屏障,雖然比為花和尚等人設的屏障強上一些,卻也強不了太多,若是有成堆的食人魚或成群的湖草侵入,屏障一樣會破碎,是以也要做好鳧水的準備。
口上並未多說些什麼,他神色淡淡,遽然潛入水中,不一會兒便不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