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之,不要看河底,會被攝去魂魄。”白姬扶住了元曜。
“這是什麼河?小生怎麼不記得通化門外有這麼一條河?”
“這是忘川。今夜天屍東遮,熒惑守心,忘川現於鬼門之外,是百年難見的事情。記住,不要看忘川河底,不要沾忘川的水,否則就會沉入幽冥,再不能回人間。”
元曜舌撟不下。
血紅色的彼岸花肆虐地盛開著,搖曳著,蔓延向遙遠的天際,無邊無涯。彼岸花沒有花葉,捲曲細長的花瓣有如輪迴。微風吹過,彼岸花海起伏如波浪,亡靈的歌聲幽幽渺渺地從地底傳來。
白姬選了一片臨水的空地,拿出硃砂和筆,畫了一個巨大的符陣。符陣畫好之後,白姬讓元曜將九具童屍放入陣中,同時她也從柳籃裡取出斷裂的嬰骨笛放入。
“軒之,去摘四枝彼岸花來。”白姬吩咐道。
“好。”元曜雖然不知道白姬在做什麼,還是乖乖地去了。
元曜來到彼岸花叢中,開始摘花。在他摘下第四枝彼岸花時,花下的土壤中緩緩伸出一段森森白骨。這隻骷髏手一把抓向元曜的腳。然而,元曜的鞋子和褲腿上沾了少許硃砂,他在放九具童屍入硃砂陣時,不小心沾上的。白骨彷彿碰上了什麼可怕的事物,倏地縮回地底去了。
“欸?!”元曜摘下第四枝彼岸花,覺得腳下有什麼,他低頭一看,什麼也沒有。他暗笑自己又生出錯覺了,拿著花走了。
白姬將四枝彼岸花放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方位。忘川在硃砂陣的東北方位,白姬站在西南方位,她雙手結了一個法印,口中念念有辭。不一會兒,彼岸花上升起四縷血紅色的煙霧,從四個方位向硃砂陣中心匯合,紅煙糾纏出螺旋般的紋路,一如曼陀羅的花紋。
九具童屍和嬰骨笛上升起了一縷白煙。十縷白煙沿著紅煙的紋路,被引渡向東北方位的忘川。
“哈哈——”
“咯咯——”
“嘻嘻——”
九個小鬼出現在硃砂陣中,笑鬧不絕。元曜仔細看去,發現斷裂的嬰骨笛旁,之前見過的那個只穿著一個紅色肚兜的嬰鬼也沉默地站著。他的頭顱斷了,他正用雙手捧著自己的頭。元曜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悲傷和寂寞。
不知何時,從忘川的上游飄來一葉浮舟。十個孩子走向忘川,登上浮舟,沿著河水漂流而下。彼岸花隨風起伏,亡靈在夜空中唱歌。
順著忘川飄下的浮舟上,孩子們在拍手唱著童謠:“曼珠沙,曼珠沙,誰人幽魂不歸家?墳頭嬰靈歌聲遠,提燈引魂黃泉下。”
元曜望著浮舟漸漸行遠,再也看不見了。一陣風吹來,硃砂陣中的九具骸骨和一支嬰骨笛都灰飛煙滅,消散無痕。
白姬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白姬一向悠然自若,元曜從來不曾看見她露出如此吃力地神色,不禁有些奇怪。他自然無法知道,解開不能進入輪迴的魂靈的禁錮,引渡揹負罪孽的嬰鬼和小鬼們去往彼岸,進入六道輪迴,即使藉助今夜的天時、地利,也還是需要耗費很大的妖力。
“白姬,他們去哪裡了?”
“彼岸。”
“彼岸在哪裡?”
“軒之你踏進忘川,就知道了。”白姬詭笑。
“不,小生還不想去彼岸……”元曜趕緊道。
白姬在硃砂陣中坐下,“軒之,給我倒一杯酒。”
“好。”元曜來到柳籃邊,拿出小狐狸送的酒。酒壺很精巧,不過七寸高,元曜暗暗覺得狐狸一家子真小氣,這一點酒能夠倒滿一杯麼?
淡碧色的醇釀從壺中傾出,倒入玉杯中,散發出醇厚且清新的酒香。
欸?居然倒滿了?!元曜將酒遞給白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