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不是沒有親人,那個寄了十年錢的人,在另一個她從未去過的城市。她原本以為她至少還有程灝,可是現在,連程灝都不見了。
要辦一個熱熱鬧鬧的喪事,讓阿婆走的放心,需要一筆不小的錢。要做手術也要錢,她不可能真的要這個孩子,那是一個教訓,蘇雲年留給她的教訓,它本就不是自己期待到來的生命。流年沒有那些電視劇裡的人那麼勇敢,堅持生下一個孩子,賠上自己的一輩子。或是女主角十幾年後歸來,姿態華麗高雅,與男主角分庭抗禮,糾葛不清。他們只需在字幕上打上十幾年後,便又是一番新風景,哪知這中間的辛酸苦楚,猶如蘇雲年,苦了自己,苦了阿婆,苦了流年,只有一人逍遙自在,以為錢可以擺平一切。
流年去銀行取出了一大筆錢,放在包裡紮紮實實一大捆。這些婚喪禮儀她不懂,交了一大筆給隔壁的阿姨幫忙打點。那位阿姨確實可以信得過,追問了兩句錢的來源,見流年不願多說,便聰明的住了口。她請了喪事公司,又將剩餘的錢還給了流年。
明明只有一兩天的時間,蘇流年卻像過了幾個世紀,晚上她靠在棺材邊休息,根本睡不著,因為身體疼,因為心裡累。她真的只剩一個人了。
程灝的兩年徹底失信,從她知道他離開的那一剎那起,他就是陌生人了。他可以軟弱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看,這句話多實在,從程灝嘴裡說出來,讓她無比信服。兩年之後,他可以在加拿大讀研,讀碩,讀博,擁有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業,娶門當戶對,配得上他的女孩子,然後終老,自此一生,順順利利,沒有任何有失他身份地位的錯誤。只除了,蘇流年的出現。
她因為自己這樣嫉妒的心理一夜沒有睡好,早晨就會有人來抬走阿婆,送去火葬場。她站在靈堂前上香,門外卡車轟轟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然後越來越悶,震得耳鳴。五六個人一鬨進來,流年只能眼巴巴盯著棺材上大大的奠字,看他們七手八腳推棺蓋。
靈堂的白燭火焰跳躍,流年只覺得她雙眼朦朧,看不準焦點,那些燭火一躍,在她眼裡變成好幾簇,有人隱約在喚她,她想抬頭,想往前走,可是一動下腹的血流的更多。慌亂中她想找個支撐點,燭臺在她眼前逐漸放大。
只聽得“砰”一聲巨響,本聚在前院指揮抬棺的人嚇的朝裡屋張望。一個人首先喊了出來:“呀,不好了,怕是撞在燭臺上了!”
一批鄰居湧了進來,小孩子最先尖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襲來,蘇流年的半邊臉浸在血裡,眼睛半合,微微抽搐。
她的額上汩汩冒著血,像一口泉眼,那個窟窿格外明顯。驚嚇過度的人呆立著不敢動,有反映快的急急撥救護車,還有的手忙腳亂找毛巾捂著她的頭止血。
一切都是黑暗,流年感覺自己在走黑乎乎的夜路,又像是在水上航行,飄忽不定,顛地她反胃。她竭力摸索,沒有光亮,沒有方向,可是疼痛十分清晰。頭疼,肚子疼,疼的難以自持,她忍不住要叫出聲。
身邊立刻有人湊了過來,撫著她的臉輕輕喚:“流年流年,你疼嗎,還疼嗎?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她的眼前出現一點亮光,遠遠地,很飄忽,是那個聲音帶來的。她胡亂抓了一氣,試圖捉住那個聲音。她的手中一點力氣也沒有,感覺像是抓到一塊浮木,又飄走了。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醫生,醫生,她好像醒了……”
流年感覺自己的眼皮被用力扒開,一束強光闖進,她下意識想躲,但那束光不依不鬧的追逐,絲毫不肯放過她。她模糊可以聽見有人在對話,都不是熟悉的聲音。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可做不到,意識像濃稠的漿糊,黏住她的雙眼。
“她還沒有清醒,應該是處在夢魘之中,才會有眼睛半開的狀況 ,你看她的眼神,沒有光澤。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