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血整個人就癱在莫紹謙懷裡了。管家也聞聲出來了,一見這情形嚇了一跳。連忙打電話給司機,莫紹謙已經抱著我搭電梯下樓去了。
我們到地下車庫的時候司機還沒有到,莫紹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車鑰匙拿在手裡,他把我放在後座:“趴著!”,然後他自己開車。
我像只烏龜一樣趴著,車子每一次細微的顛簸都讓我痛不欲生。我已經不哭了,就趴在那兒等待著每一次疼痛襲來。每一次疼,都讓我痛不欲生,反倒讓我腦子空明,什麼雜念都沒有了,我一聲也不吭,因為連呼吸都覺得震動得疼。等紅燈的時候莫紹謙終於回頭看了我一眼,大概怕我死了。他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錢啊,我要是死了他的投資就打了水漂。他這麼精明的資本家,怎麼可以蝕本。
終於到了醫院,我已經疼得有氣無力,兩隻耳朵裡都嗡嗡響,像是有一百隻小蜜蜂在飛。我趴在急診室的推床上,在一百隻小蜜蜂的吵鬧聲中,聽著他在和醫生說話:“不行……她是疤痕體質……”
是啊,我是疤痕體質,這下子我可能要變鱷魚了,或者蜥蜴……反正是背上有鱗的那種。醫生們把我又重新推進電梯上樓,進了一間手術室,給我打了麻醉。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也許我睡著了一小會兒,也許並沒有,我只是打了個盹……反正我清醒的時候,醫生還在清理我背上的傷口。我臉正對著一個不鏽鋼盤,裡頭有一堆帶血的瓷碎片。醫生時不時用鑷子夾著一塊碎片,“鐺”一聲扔進盤子裡。
這聲音太驚悚了,我嚇得又把眼睛閉上了。
我今年又不是本命年,為什麼這麼倒黴呢?
背上的傷口縫合完畢後,我才被推出了手術室。管家終於趕到了,手裡還提著一個大袋子。我本來不知道他拿的是什麼,等見到莫紹謙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我和莫紹謙都還穿著睡衣拖鞋。
我倒沒什麼,反正睡衣已經被醫生剪開了,現在背上全是紗布。但是平常永遠是衣冠楚楚的莫紹謙,穿著睡衣拖鞋站在醫院裡,那情形還是挺滑稽的。
他去換了衣服出來,看我還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於是說:“跟個刺猥一樣,活該。”
我趴在那裡,可憐兮兮的問:“你氣消了沒有?”
我倒不是想施苦肉計,可是既然已經這樣了,還是儘量搏得他的同情才划算,但他似乎一點氣也沒消,因為他的聲音很平靜:“雍正窯,還是仿宣德的青花,你就這麼砸了一個,暴殮天物。”
拿雍正窯改制成檯燈,到底是誰暴殮天物?我又不是故意,再說要不是他推我,我會撞到檯燈上嗎?討他歡心太難,但惹他生氣又太容易了。我紮了一背的碎瓷碴兒,也沒見他消停一下,因為雍正青花比我寶貴多了。
因為沒傷到神經,我留院觀察了一個小時,就出院回家了。司機來接我們,在路上麻藥的效果就漸漸散去,疼得我直哼哼。我真成烏龜了,背上揹著厚厚的紗布。莫紹謙也不管我,我自己跟在他後頭,走一步就疼一下,進電梯的時候我傴僂著身子,和老太太似的。回家後我吃了兩顆芬必得也沒用,在床上趴了大半夜也睡不著。因為夜深人靜,背上的傷口似乎更疼了。
就在我輾轉反側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睡燈朦朧的光線裡看到是莫紹謙,我從枕頭上昂起頭來看著他:“怎麼還沒睡?”
他更沒好臉色了:“你吵得我睡得著嗎?大半夜不睡在哼哼什麼?”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我的房間跟他隔一條走廓呢,兩邊門一關,他還能聽見我哼哼?他又不是可愛,怎麼能比狗耳朵還靈?
他從門口消失了一會兒,不一會兒又重新回來,端著一杯水。先往我嘴裡塞了顆藥丸,然後把那杯水遞到我唇邊。我被迫把大半杯水都喝下去了,才問:“你給我吃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