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寂隨著男童的步伐,一步一步,重新走了一遍來時的路。
每到一處,他的腦海裡就會出現一塊瑣碎的記憶碎片,原本乾淨澄澈的眼眸注入許多情緒,愈發暗沉。
直到某日,男童一如既往地背柴下山時遠遠看到素日冒著炊煙的瓦屋燃起滔天烈火。
他抬頭仰望,空中懸浮著數道陌生身影,那些人如天神下凡,高高在上,各個身著絳紫道袍,揹負長劍,氣宇軒昂。
膽小怯懦的男主人被盛氣凌人的劍修單手掐住脖子,提在半空中,面如豬肝,不斷掙扎。
男孩愣住,下意識地加快了回去的腳步。
沒走幾步,平時對他嫌惡苛責的女人不知從哪冒出,一把抓過他,往他懷中飛快地塞入裹著塊滾燙薄餅的白麻帕子,厲聲呵斥:“過去幹什麼?想死嗎?!”
熱浪透過布料,將他胸口燎起連串水泡,但他卻無暇反應,只聽原本對他冷眼相待的女人竭力忍住恐懼的顫抖,語速飛快:“回去,你常去砍柴那處有個地窖,躲進去,誰喊你都別出來。”
見他傻傻站在原地,那女人急的聲音乾啞,用力推了他一把,焦急催促:
“——跑啊,少寂!…他們都想殺了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一刻,四周景象轟然崩塌,化作一片混沌。一點微弱白光緩緩飛出,在這無邊的烏黑中尤為明顯,它融入少寂體內,光芒大放,原本斷裂的經脈飛速癒合,周身的氣息也在一點點改變。
再次睜眼之時,眸中清澈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凜冽的森森寒意,與先前判若兩人。
下一瞬,清脆的碎裂之音響起,刺目白光突兀擠進無邊黑暗。
少寂懶散抬眸望去,只見黑幕似是被人抓破了一道縫隙。
蔚藍的天、潔白的雲、繽紛花朵自那道裂縫之中隱約透出,是與他這邊截然不同的景色。
在那緩緩破碎的空間壁壘之中,黑衣少女背光緩緩踏步前來,身後搖曳著蓬鬆巨尾。
這些時日的記憶與猛然灌入腦海的碎片交織,他思緒微滯,認出了來人。
少寂勾了勾唇角,鴉羽眼睫低垂,遮住眸中的冷淡,輕聲喚道:“謝道友。”
四目相對,謝玉昭鬆散的尾巴毛根根炸開。
野獸般的第六感讓她第一時間便敏銳地察覺到眼前這名少年似乎與先前不太一樣。
自他們相遇開始,少寂展露出的模樣便是溫和內斂的,言談舉止間也帶了些少年人的青澀,可眼前站著的這位——分明樣貌相同,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此刻他眼眸低垂,唇角懶洋洋地翹起,立於無邊混沌之央,好似與其融為一體,周身隱隱縈繞著狂躁戾氣。
謝玉昭腳步一頓。
…他之前的人設不是青澀純情嗎,怎麼進了個秘境就變成桀驁乖戾了?
她警惕上前,略帶猶豫地試探喚道:“少寂道友?”
少寂“嗯”了一聲,視線淺淺下移,瞥到少女因緊張而略微卷起的尾巴,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他失去記憶時,謝玉昭拎著尾巴問他要不要摸一摸的時候,眼角微挑。
笨死了,身為妖修卻忘記了自己是個妖,連隱匿氣息都不會…
他忽然開口:“謝道友,我想起了些有關妖修的事情,或許可以幫你收回妖類特徵。”
直到此刻,謝玉昭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少寂對她的稱呼從“謝姑娘”變成了“謝道友”。
她眼中閃過一抹恍然,尾巴尖兒微晃,很是高興:“你恢復記憶了?”
真是峰迴路轉,先是粗略得知盛名在外的四位天才大概都是什麼性格,再是少寂的記憶有恢復的跡象…果然人不會一直倒黴!雖然謝玉昭仍不知道自己到底披了誰的馬甲,但並不耽誤她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