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昭猛地睜開眼。
陽光刺眼,萬里晴空,周圍一望無際的花海,偶有蝴蝶悠悠展翅飛過,微風四起,蕩起一片又一片的潮汐,安寧靜謐恍若世外桃源。
陣陣花香擦過鼻尖,她有些恍惚地坐起身。
方才踏入光門之後,她的神識被捲入此地的時光亂流,得以窺得一段曾經在這裡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出現在那段映象投影的四道身影每個都是她熟悉的面孔,但言語神態卻透露著陌生,毫無疑問正是真正的阿宓一群人。
空間回溯甚是短暫,卻讓她得知為何阿宓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會一同出現在於祭山——此處應是某個秘境中,鏡中有一寶物名為“神尾”,阿宓與伏流火一道而來,裴文竹也有意搶奪。然而“神尾”卻是魔尊所有,陸衷前來阻撓,四名修士各行各道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因此齊聚於此,誰也不肯退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按照目前的結果來看,他們誰也未能如償所願,四人展開混戰,八成是同歸於盡了,所以處在各自宗門的魂燈才會紛紛熄滅,被他們這些異世界靈魂趁機搶佔了身體。
能夠引起這些天才不擇手段也要爭搶的東西,此物到底有何作用?
而且…她抬起頭,審視四周。
她進入秘境之後先是經歷了一番時空回溯,然後便到了這個地方,可此處安靜平和,並非她先前在亂流中看到的虛無混沌模樣,這又是為何?周圍空曠孤寂,放眼望去,皆是廣袤無垠滿山遍野的花海,方圓十里唯有她一人,難不成這秘境中萬千變化,會隨機將進入的修士傳送到不同的地方?
真正的阿宓幾人既然能夠在秘境中相遇,便說明此處空間是彼此相連的,只要像她那般將周圍屏障撕裂便可橫跨空間,她雖不是劍修,卻也能一試。
謝玉昭緩緩站起身,掌心朝上,濃稠霧氣徐徐繚繞騰起,喚出血幽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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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潺潺,蜿蜒流淌過一戶冒著冉冉炊煙的凡俗瓦屋,少寂安靜立於門口魁梧挺拔的高大槐樹之下,漆黑眼眸注視著院中的幼童。
那男孩不過七、八歲,一身粗布麻衣,正蹲在地上熟練地漿洗衣物,清瘦稚嫩的五官依稀可辨日後的清雋風姿——那是一張與他有著八成相似的面孔。
布裙荊釵的凡人女子捧著盆水,皺著眉頭從屋內走出,“譁”地一聲,將水毫不留情地潑在身側,她探頭看了一眼,語氣刻薄:“這麼點衣服現在還沒洗完?”
男孩沉默地抬手用袖子擦去飛濺到臉上的水漬,繼續捶打。盆中衣物皆是成年人尺寸,浸了水後更顯沉重,於他這般瘦小的孩童而言難免困難。
“行了,”那女人十分不耐,面色帶著毫不遮掩的嫌惡與厭煩:“照你這麼洗得洗到明年去,別洗了,去後山給我砍點柴。”
他沒有任何反抗,默默起身,背起一旁的揹簍。幾近他身高的揹簍似要將他壓倒,纖瘦的身影藏在竹篾之下,一聲不吭。
女人抱著盆,啐了一口:“掃把星。”
屋內的男主人探出頭,有些看不過去,低聲辯駁:“他還小,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那女人冷冷嗤笑:“若不是老孃心善賞這雜種一口飯吃,他早不知道餓死在什麼地方了!”
男主人縮了縮脖子,也不說話了。
男孩恍若未聞,拿起沉重的斧頭,一步一步往後山走去。
少寂並未出聲,靜默不語,他的存在對於這裡的人不過是一抹幻影,無人能夠看到他。
他如一個故事的旁觀者,看那男孩日日用瘦小單薄的身軀費力地洗衣砍柴,看那女人面露憎惡時常對他責罵侮辱,看那男人在妻子的冷嘲下訥訥不敢出聲。
看身處大山之中的凡俗人家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