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著,絕對不能後退的理由。
身後那面平平無奇的牆壁之上,鐫刻著他和裴文竹一整夜的心血——
能讓他的朋友們平安歸來的傳送陣。
若是承載之體有所損毀,那他們將會被困崑崙,難得脫身之法…
後果不堪設想。
周遭擺具一片狼藉,唯有身後那片牆壁毫無損傷。
聽到這熟悉的囂張口吻,那道模糊的影子倒是鬆了口氣。
還好,只是腦子傻了,不是真的被人奪舍了。
慶幸之餘惱怒卻也湧上心頭,魔氣緩緩凝聚,將他的身影勾勒地更加清晰了些。
濃霧之下,素白色的袍角迎風而動,在這漫天的壓抑血色之下頗為晃眼。那道模糊的影子逐漸化為實體,來者悠悠踏出一步。
白玉冠,細長眼,清塵白衣,手握摺扇。
分明是魔域修士,這人卻生了張悲憫世人的觀音面。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陸衷懸著的心終於沉落谷底。
他曾在原主的記憶中見過這張臉。
白臻。
前魔尊的護法之一,亦是魔域舊黨的主要領頭人之一。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是化神修為。
別說是他,就算是原主活了過來親臨此處,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這位和原主可謂是老熟人了。
雙方陣營天然對立,當初在魔域中可沒少起過沖突,陸衷仗著背後有女魔尊,下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可現在...
“難得你還能如此囂張。”
魔氣環繞,白臻不緊不慢在掌心敲了敲摺扇,似笑非笑:“我倒要看看,咱們魔域的‘少魔尊大人’這張嘴還能硬到什麼時候。”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疾風襲來,其間寒氣森森,故技重施。
陸衷深吸了口氣,屬於“李昭陽”的膽怯恐懼被壓抑在這具肉體深處的暴虐取代,屬於“陸衷”的殺意與瘋狂在心底不斷滋長瀰漫,蠢蠢欲動。
耳邊傳來惡鬼索命般尖厲的嘶吼,魔音亂耳,夾雜著無盡的憤怒與兇戾,不斷催促叫囂著——
殺了他!
四肢百骸似乎湧入一股暖流,前胸深入骨髓的疼痛消失殆盡。
豔紅的血色身影瞬息間化作一團縹緲魔氣,竟是不躲不退,直直迎了上去!
倏然炸開的魔氣與那裹挾著殺氣與寒意的狂風相對,在這逼仄狹窄的室內轟然炸開,隱匿在風中的鋼針天女散花般四散而去,所過之處無不引起一陣轟鳴,周遭被擦碰到的設施擺件頃刻之間便化作齏粉。
唯獨一處。
他身後那面牆壁。
四面牆壁三面在這肆虐的餘波中化為殘垣斷壁,只聽“轟隆”一聲,終於承受不住壓力的屋頂發出一聲悲鳴,轟然倒塌。
四處飛濺的磚瓦積於足下,兩股截然不同的魔氣自那殘骸之上重新凝聚,各佔一方,化為兩個身影。
塵土飛揚中,那白色的身影悠閒依舊,而紅色身影卻接連踉蹌後退,離撞上身後牆壁只差半指才堪堪穩住身形。
躬身間,又是一口鮮血嘔出。
陸衷先前便硬捱了那八枚鋼針,尚且來不得取出,又因強行迎擊而根根深入他的五臟,一舉一動都牽起撕心裂肺的痛苦,再加上彼此懸殊的修為差距,毫無技巧的硬碰硬無疑落在下風。
白臻也注意到方才他起身迎上之時還有心思分出大半魔氣來保護那片牆壁,手中摺扇搖了搖,倒是看不懂這陸衷究竟是何意。
但他卻不在乎。
此次前來本也不是為取他性命。
他要取的,是另一個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