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如指尖穿梭的汩汩溪水,春山蒼茫,遠峰似黛,痛苦與迷茫,全部化作高懸不落的烈陽。
再次睜眼,那雙漆黑眼眸似乎注入了些本不屬於靈魂主人的情緒,卻又如浩渺煙波,轉瞬即逝。
從過往記憶中脫身,回過神時,伏流火的面前是同樣一臉恍惚的阿宓。
他的手,還緊緊扯著阿宓的衣袖。
記憶回溯中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對於外界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可他卻真真正正跟著“阿水”走了一遍他過往二十九年的路。
喜怒哀樂皆棄之,愛恨痴嗔也嚐遍。
境靈被奪,秘境崩潰,原本高豎著古樸圓鏡的地方空蕩一片,草地上只餘下微微黯淡的痕跡,昭示著文姜鏡的入口曾在這裡的事實。
眼前仍是連綿不絕的綠,可比起初來此處的陌生無措,伏流火的心中卻湧起了些不屬於自己的情緒。
一花一木、一草一樹,皆是記憶中熟悉的模樣。
這是陪他十九載的地方。
這一刻,他似乎與真正的阿水融為一體。
可他清楚地明白,即便擁有了阿水的全部記憶,他也無法成為他。
那個性情淡漠,茫然活著,並無什麼鴻鵠之志,只希望能夠安靜走完一生的青年最終死在了為師尊尋找續命法子的路上。
阿水永遠留在了祭山秘境之中,走出來的是一個全新的,對一切懵懂無知的“伏流火”。
這世上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從不會停止。阿水雖死了,卻有個卑劣的小偷,偷走他的過去、記憶、身體,用他的眼睛重觀這滿目瘡痍的人間。
甚至裝作若無其事大搖大擺回到苦苦等待著他的師尊身邊。
他的師尊懷著滿腔欣喜,迎著冒牌者的歸來。
卻永遠不會知道,他真正等待的徒弟再也不會回來了。
也再無人知,崑崙金丹大師兄複姓“伏流”,曾單名一個“水”字。
他的父親叫伏流昀,母親叫雲淼,還有一個誤入歧途的小師叔明光。
他本該在愛中,走完自己或許平凡或許卓越的一生。
指尖輕顫,他緩緩鬆開阿宓被捏出一片細碎褶皺的袖擺。
卻見阿宓也怔怔垂首望著腳尖發愣。
少寂與謝玉昭就在不遠之處,相對伏流火和阿宓二人略顯呆滯的模樣,他二人狀態看起來要好太多。
方才秘境崩塌之時,少寂下意識地擋在她身前,謝玉昭雖沒說什麼,出了秘境也默不作聲地拉開了距離,心中對他的不滿和敵意卻不由得減少些許。
俗話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無論他之前有過什麼倒反天罡的念頭,最終卻還是選擇將境靈拱手相讓,這已經算是十分了不得的改變了。
…總歸是個孩子。
她心中記著原主曾說過他們需在一炷香之內離開崑崙,也顧不上後脊愈發強烈的癢意,將早先預備好的符纂捏在指尖。靈力輸入的瞬間,符纂上的紋路迎風自燃,幽紅似火的焰氣舔舐包裹住整張符纂。
是陸衷的魔氣。
符紙在她指尖燃燒的下一瞬,泛著暗赤光芒的圓形法陣自她腳下顯現並飛速拓展,幾息間便擴至半徑十尺有餘,正好將四人全部籠罩在內,法陣完整展開,紅光大方,周邊空氣隱隱有了扭曲之勢。
陸衷這小子在陣法上果真是有些天賦的。
不論是先前符纂上密密麻麻的符號紋路,還是腳下這展開的奇異陣法,都是謝玉昭看一眼就覺得頭疼的程度,觀其如天書。
現下他們拿到境靈,接下來只需要成功從崑崙山溜走便萬事大吉了。
脫離秘境之後,識海中原本為了這個副本而存在的四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