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蓮撿到小乞丐那年,是一個比往年都要寒冷的冬天。
彼時他剛從一戶富庶人家的後廚偷了半隻燻雞,代價就是挨頓打。但對許久不曾沾過葷腥的他來說,別說一頓打,就算吃完這頓馬上去死他也願意。
開玩笑的。
烏蓮可不想這麼早就死了,他今年才十三歲,還有著波瀾壯闊的未來。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卻見一個不知從哪來的小乞丐鳩佔鵲巢,將他用茅草碎木搭起來的簡陋棚子佔據了。
那小孩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整個人抱成一團縮在草棚裡,雙目緊閉,嘴唇被凍得烏青。
烏蓮以為他死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猶豫半晌,還是一點一點挪到小乞丐的身邊,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活著。
恰在此時,那小乞丐突然睜開眼,將烏蓮嚇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結了層冰的路面上。
四目相對,他腦袋空白,只有兩個想法。
好漂亮的眼睛...嘶,好涼,不會得痔瘡吧?
冬日寒風呼嘯刮過,吹在人的臉上像被人抓著頭髮扇耳光一樣疼。冷風之下,小乞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漆黑眼眸濃稠似墨,泛著森森寒光,看得烏蓮汗毛乍起。隱約間,他似乎看到小乞丐的眼瞳像是野獸般微微豎立。
“咕嚕。”
然而這危險緊張的氛圍卻被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
烏蓮一怔,撓撓頭,試探問道:“你...餓啦?”
小乞丐沒吭聲,依舊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直直盯著他。
他不能...是個啞巴吧?
猶豫再三,他還是將懷中早已凍得僵硬的半隻燻雞拿了出來,先是撕了條腿,想了想,又忍痛扯下連帶著翅膀的上半部分,一同遞給他。
小乞丐沒動,警惕無比地看著他。
二人僵持許久,最終,烏蓮實在忍受不了刺骨冰冷的寒風。他凍得瑟瑟發抖,拎著燻雞擠進本就不大的茅草堆,一把將雞肉塞進小乞丐的嘴裡,十分心疼道:“吃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偷的。”
小乞丐掙扎著便要反抗,卻因年歲體型的差距,小胳膊擰不過大腿,無奈宣佈反抗失敗,被烏蓮摁著將雞腿塞進嘴裡。
他下意識就要吐出來,可實在是太久沒吃過東西,人在寒冷的時候又更容易感到飢餓,小乞丐沒能忍受得住誘惑,於是屈辱地嚥下去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何況這還是在人家的家中,他眼間的敵意便也融化了許多。
他吃的含蓄緩慢,烏蓮卻截然不同,狼吞虎嚥地把剩下那點一股腦全塞進嘴裡,骨頭都要細細吮過才捨得吐。
二人一同分食了半隻燻雞,原本僵持的氣氛也得到了緩和。
烏蓮摸了摸凍得發僵的耳尖,問道:“喂,你會說話嗎?”
小乞丐瞥他一眼,點點頭。
“你一個人嗎?”
點頭。
“這麼巧,我也是一個人。”烏蓮笑了笑,虎牙從乾裂的唇縫中露出一點白尖,添了些稚氣的可愛,“正好咱倆都挺孤單的,不如以後做個伴吧?”
遲疑,緩緩點頭。
“我叫烏蓮,你呢?”
搖頭。
烏蓮沒懂,疑惑問道:“什麼意思,你不願意告訴我?”
小乞丐沉默片刻,似乎意識到光憑點頭搖頭這樣簡單的動作無法讓他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開口說道:“我沒有,名字。”
他的聲音乾澀沙啞,每個字都說的艱難,像是很久不開口說話,摻雜著粗糲石子般,絲毫沒有孩童清軟的音色。
烏蓮對此並不意外。
嘉定山曾為某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