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摒棄從前的天真,殺了許多人,也背叛了許多人。烏棠不會再因為殺人而感到恐懼,也不會因欺騙他人而感到愧疚。
曾有被他背叛之人怒斥他:“烏蓮,你就是個爛人!”
面容昳麗的小和尚嬉笑望來:“誰說我是人了?”
“還有,”
巍峨鐘聲兀然響起,盪出層層沉悶的迴音。那人最後殘存的意識,是小和尚驟然陰鬱的眉眼:“我最討厭別人連名帶姓罵我。”
他有很重要的事做。
他還不能死,他也不想死,所以只能別人死。
烏蓮還在等他。
-
時隔幾十載,嘉定山已與從前截然不同。凡人受不了戰亂之苦,紛紛舉家搬遷,那位大能的洞府也被反覆洗劫,有價值的東西被拿的一乾二淨,沒有了利益的引誘,外界修士也不願再踏進這片遍佈困陣的荒山。
那扇屏風終究碎過,即便他費盡心思彌合,也無法將原本的能力發揮到十成十,再加上烏蓮死去多年,靈魂早已散去,他又廢了不少心思,四處搜尋典籍,尋覓聚魂之法。
好在該死的修仙界雖然不能讓時空倒退,但是對於魂魄卻大有研究,科技樹點的很滿。他歷經波折,終於在一卷記載邪修禁術的古籍中找到了追魂的方法。
唯一麻煩的是,那禁術無法精確到個體,只能一視同仁,將某地某段時間死去之人的魂魄全部喚出。畢竟是人家邪修拿來煉魂的陰邪法術,也別要求太多。
為了萬無一失,他又修了一段時間的邪術,任誰見了都得說一句喪心病狂,是能和陸採芳相提並論的喪心病狂。
一個不顧走火入魔,雜糅肆意地修習多種道法。一個不顧自己小命,瘋狂地將魔氣與靈力相結合。
順帶一提,陸採芳是他偶像。
他最初接觸的佛法本是世間最為浩然正氣的道,天生與邪氣相剋。
所以修真界常常能聽聞某某山的劍修墮邪,某某島的媚修墮邪,又或者某某山的音修墮邪,卻從未聽過哪個山頭的佛修墮邪。
但他本也不是由心魔而被迫淪為邪祟,雖修習邪術,卻也分出心神保持大腦清晰,不被邪氣趁機而入。
烏蓮肯定不希望他成為邪修。
於是如何將邪氣控制在一個恰到好處的範圍成了另外的難題。在這個過程中,烏棠又實打實地吃了很多苦。
即便成功施展禁術也不意味著高枕無憂,他還需要在短時間內,從成千上萬漂泊無依的破碎魂魄中,精準找到他要找的人。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換算成現代演算法,只有短短几秒。
當然,在故事的結局,他理所應當地做到了。
從地面徐徐騰空升起的光點顏色各異,裹挾著不同的情緒,像是灑落人間的繁星,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但他一眼就找到了。
烏蓮的靈魂如果有顏色,那一定是像雪一樣潔白無瑕。
烏蓮的靈魂如果能做表情,那一定會笑得露出虎牙,對他說:“阿棠,你回來了。”
——一如他曾在無數個午夜的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