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瞬息,濃郁的霧氣便肆意地向周邊鋪陳開來,如煙般瀰漫的白霧將濃郁的蒼綠稀釋,視野內盡是一片籠了紗般的朦朧。
鄭君美站在樹下,微微仰著頭,透過氤氳霧氣和高處的少年對視。
四目相對,鄭君美眸光微黯,神態不似往日那般浮誇輕鬆,而是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那雙幽深黑眸映出少年被風吹起的長髮,又似鏡花水月般,轉眼便散去,化作霧濛濛的水潭。
如絲如縷蔓延的霧氣將二者的身形隔絕模糊,這霧是狂風也吹不散的濃稠。
感受到身體的遲鈍麻木,伏流火才明白先前燕伶所說的那句“不是最強,但卻是最難纏的”是指哪一方面。
這不是普通的霧,是毒霧。
在數種道統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修仙界中,總有著千奇百怪使人防不勝防的手段。藥風山屹立多年,世代相傳,是丹術一道首屈一指的大世家,在丹道的地位類似於崑崙在劍道的地位。
與大開仙門廣泛收徒,有教無類的宗門不同,藥風山是思想保守的典型古老世家,門中弟子多以嫡系和旁支的血脈後嗣為主。
但太過看中血統也不是什麼好事,代代相傳下來,門中之人多為近親通婚,生出的孩子不是天才就是蠢材,何況修士與修士相結合誕育的後代也未必百分百身具靈根,於是從數百年前開始,這個古老的世家不得不選擇與外界修士締結姻親,以保證血脈的延續。
畢竟近親結婚生下天才的機率實在是太小了。
儘管後嗣凋零,人才不豐,但藥風山依舊在修真界的各大世家中佔據了一席之地,那是因為他們走的路和尋常丹修截然相反。
以傳統丹修“懸壺濟世”的理念不同,藥風山的丹修每日琢磨的不是什麼吃一顆立馬速成大乘的神丹妙藥,也不是什麼吃一顆即刻起死回生的天材地寶,他們集中一點,登峰造極,只專攻一道。
那就是毒。
在伏流火的記憶中,因為種種原因而沉寂數代的藥風山這一代號稱出了個不世出的天才,名喚北邱薜荔。他剛出世的時候可謂是引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但沒過多久,這名字就跟曇花一現般,消失在眾人眼前。
不知什麼原因,他再未曾用過這個名字,再度現身之時,而是擇用了父親的姓氏,取“君子成人之美”之意,自稱鄭君美。
“果然是...最難纏的啊。”
白霧籠罩,伏流火收了劍,靜默地環視周圍。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可能地減少靈力的運轉,保持清醒。
這霧氣中藏著能夠令人靈力運轉遲鈍的毒粉,這種粉末無色無味,掩在濃稠的霧氣中,幾欲與之融為一體,極難分辨。
鄭君美似乎並非想要他們命,摻在霧氣中的毒也沒什麼殺傷力,只是一些會延遲靈力運轉的毒而已。
這毒素會從傷口處逐漸蔓延到經脈,若不能操控靈力,再強的修士也與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無異。若外表無傷還好,可現下三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帶了些先前打鬥而剮蹭到的細小傷痕,身旁又沒備什麼清毒丹,中招是遲早的事。
這招玩的好陰險。
煩死了,這還怎麼打?
若想強行遏制毒素的蔓延唯有兩種辦法,靠著修為或是神識強壓施術者一頭,但十分不巧的是,在場之人,無論是修為還是神識,皆以鄭君美為首。
伏流火半眯著眼,心中不斷盤算著對策。
三人當中,阿宓身上零碎的劃痕最多,怕是最先撐不住的,而他方才一直沒有什麼激烈的打鬥,唯有手臂處有兩道擦傷,而少寂...
他抬起頭,順著記憶中少寂的方向望過去,待得看清少年身形之後,伏流火有些怔愕地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