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人總會不自覺地在他人身上尋找和自己的相同之處,變相地印證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順帶撫慰一下早已破碎不堪的靈魂,裴文竹對李聽鶴的印象還是蠻複雜的。
她在李聽鶴字字泣血的控訴下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百般努力拼搏奮鬥只為得到他人認可,好像只有這樣才算不枉此生。
她雖然無法對他過去的經歷達到十成十的感同身受,但多少能瞭解幾分。
痛苦、不甘。
老實講,即便刻薄如裴文竹,也不太忍心用那麼兇的語氣和李聽鶴講話。
畢竟他太可憐了。
還總能讓裴文竹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可是這種同情心只能存在於雙方是毫無牽扯的陌生人的基礎上,看著那雙充滿了敵意的雙眼,裴文竹心中僅存的那點憐惜也如縹緲雲霧般散去了。
她一向沒有同情敵人的習慣。
何況把念頭打到陸衷身上...
粗壯的藤蔓遊蛇般拔地而起,霎時間,二人中間遍佈如密林般濃郁的洶湧翠色,裴文竹眉目冷淡,半張臉掩映在藤蔓之後,微微透明的瞳孔泛著森亮的寒光。
——誰還管你的玻璃心會不會碎成渣。
夾在二人中間被莫名捲入這種鬥爭的烏棠維持著充滿佛性的和善微笑,不動聲色地往後縮了縮。
另一旁的李聽鶴已經紅溫了。
泛著猩紅的粘稠魔氣乍然瀰漫,裹挾著風沙漫天,他緊緊盯著眼前神情漠然的女人,氣勢層層拔高。
只是辱罵倒也無所謂,反正這些年他聽得也不算少了,但是...
狂暴旋起的風沙中,隱隱亮起赤紅色的零碎符紋,紋路相互勾連,轉眼便聚成一道泛著陰森鬼氣的碩大陣法圖,帶著鋒銳無比的殺氣向前方飛騰的藤蔓襲去。
在陣法與藤蔓接觸的剎那,魔氣如漣漪般迅速盪開,將眼前茂盛的綠藤絞成零碎的殘枝,好似天女散花般,融入肆虐的沙塵。然而不過片刻,被截斷了的藤蔓再次瘋長起來,無窮無盡。
裴文竹不為所動地看著他,神情平淡。
灼熱烈陽下,少年的身影被遮擋視線的風沙勾出朦朧的輪廓。
黏膩幽暗的光芒忽而閃爍,猶如一把利刃猛地穿破林立的藤蔓。疾風獵獵中,李聽鶴倏然而動,高束的髮尾飄逸,盤旋於他兩側圓形陣法交替閃爍,將周圍纏繞遊走的藤蔓絞碎。
不過瞬息,他便閃身來到了裴文竹眼前,少年忽然抬手,對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狠狠一拳砸下去,帶起一串空氣撕裂聲——
緩如春雨的潺潺樂音忽而響起,恍如崑山玉碎,由靈力凝聚起的屏障倏而立於裴文竹面前,與李聽鶴襲來的一擊重重撞上,洶湧盪開的靈力如波濤般洶湧,瘋狂地向四周席捲。
裴文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那雙碧綠的眼瞳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是玻璃珠一般,有種詭異的平靜感。
二人的距離極近,彼此只隔著一道纖薄卻無比堅硬的屏障。
渾身纏繞著濃稠魔氣的少年眉眼沉鬱,直勾勾地盯著她,語調輕緩卻帶著些陰戾,一字一句道:“我叫李聽鶴,你最好給我記住了。”
“是嗎?”
裴文竹手指微動,散去了眼前的那道屏障,李聽鶴藉機飛身後退與她拉開距離,站在十步遠的地方冷冷凝視著她。
她上前幾步,無聲哂笑,故意道:“你有什麼值得我記住的價值嗎?我若記不住,又能怎樣?”
此話一出,本就僵持凝滯的氛圍徹底降至冰點。
烏棠默默離去的動作頓了頓。
...誰教她這麼說話的?
就連他這個無辜的旁觀者都從中感受到了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嘲諷和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