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停步。
「坐下。」
勤勤坐下。
張懷德這樣老練的人,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終於她說:「我們在巴黎的展覽勢在必行,不能取消。」
勤勤說:「對不起。」
「我怎麼同檀中恕交待?」
勤勤默不作聲。
「我希望你的良心從來沒有責備你,我希望你沒講過真話,我希望你一直充下去。」
「我做不到,整件事裡,我的犧牲最大,請寬恕我。」
張懷德想通了整件事,忽然笑起來,她笑得彎了腰,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勤勤靜靜地等她笑完了,才說:「我有一個建議。」
張懷德擺一擺手,「我先說。那畫家叫什麼名字?」
「楊光。」
「很好聽的名字,簡單、響亮、明朗,人可如其名?」
「性格活脫脫似烏雲後金光:活潑、樂觀、可愛。」
「是你的男朋友吧。」
「不是,是我的好朋友!」
「他肯為你做這麼多,」張懷德表示懷疑,「不問代價?」
「畫畫對他來講,最容易不過,並不算是什麼特別的恩典。」
張懷德搓著雙手,「我一生的事業中數此事最為棘手。」
「其實再簡單不過,我有一個方法在這裡,要不要聽?」
「這件事真會促短我的壽命。」
「我介紹楊光給你們,讓他名正言順地到巴黎去。」
張懷德一怔,「不行。」
勤勤聳聳肩,「那就沒有辦法了。」
「檀中恕永遠不會批准這個建議。」
勤勤攤攤手。
也許楊光時運仍然沒到,希望將來有更好的機會。
「但是,勤勤,我想見一見這位年輕藝術家,帶我去。」
「立即?」
「是。」
廉價的住宅大廈永遠有骯髒的大堂、破舊的信箱、狹窄的電梯、陰暗的走廊。
楊光開門接待不速之客的時候,一臉笑容,絲毫不受惡劣的客觀條件影響。
勤勤說:「我帶了一位朋友來。」
「歡迎歡迎。」
沒有給客人坐的地方,張懷德站在客廳,看著楊光堆山積海般豐富的作品。
她震驚且惋惜地問:「你畫這類批發風景畫有多久了?」
「大半年。」
張懷德心痛地衝口而出:「快別畫了,筆觸一濫,無可救藥。」
楊光一怔,問勤勤:「這位張大姐,也是行內人?」
勤勤點點頭。
楊光這才說:「不必替我擔心,我有足夠的意志力。」
張懷德問:「是哪一家訂下的貨品,合同怎麼簽法?」
「大姐,」楊光笑了,「你沒有出來走很久了吧?無名小卒,焉能取得合同,不過是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鐘。」
張懷德氣餒地坐在畫堆上。
勤勤低聲說:「你也覺得是暴殄天物吧。現在你可明白了,為何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請你前來參觀。」
張懷德問:「勤勤的近作,全部由你捉刀?」
楊光起了疑心,「勤勤,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是誰?」
「不要緊,張懷德是我們的朋友,她什麼都知道。」
張懷德說:「我明日差人送合同來,你看過之後,假使沒有異議,就成為我名下的畫家。」
楊光呆呆地說:「我不明白。」
勤勤歡呼,「你還不明白?你被發掘了。」
「就這麼簡單,我不用討好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