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常放著一塊翡翠金蟾鎮紙,半白半翠,通透無比,桂姐兒一直想要,自己一直沒捨得給她……
羅暮雪的鎮紙,竟是一塊非金非玉,看不出來材質,未經雕琢的奇怪石頭。
羅暮雪看她好奇,塞到她手中:“這是塊天外隕石,我在西疆無意得來的,小心別劃破了手掌。”
隕石外層隱隱有層橙紅,確實很特別。
他這麼幾句平和還帶著淡淡關切的話,聲音又動聽,容貌又英俊,陸蕪菱本是減了幾分對他的惡感,可是他塞到她手中,看她羊脂春蔥般的手指將他素日把玩帶著他體溫的東西握住,忍不住握著不放,還捏了捏,頗覺輕浮。
陸蕪菱連忙掙扎。
她一掙扎,羅暮雪便更加忍不住要摟她抱她鉗制住她,就如同獵物一掙扎猛獸便忍不住要上去咬一般。
好在他看到她臉上的嫌惡之色,暗自警醒自己不可變成她心目中的惡棍登徒子,這才勉強忍住,卻把一向能靜下心習字的心給浮躁了。
他鬆開她手,沒好氣說:“聽聞你一手飛白寫得不錯,你給我寫點字臨摹吧。”
這是對先生的態度嗎?
陸蕪菱忍不住腹誹。
可惜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她接過他的筆,挽起袖子,手腕微動,筆下便起龍蛇。
和一般的閨秀不同,她不寫簪花小楷,一手飛白意態縱橫清逸,飛揚中又有自在與風骨,卻並無稜角鋒芒,絲毫看不出來是個稚齡女子的字,素來為人所稱道。
寫什麼呢?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場雨,便寫了首前人的詞:
“別來音信千里,
恨此情難寄,
碧紗秋月,梧桐夜雨,幾回無寐;
樓高目斷,天遙雲黯,只堪憔悴,
念蘭堂紅燭,心長焰短,向人垂淚。”
寫完覺得滿意,雖然羅暮雪的上宣紙不如自己的澄心堂紙寫來流暢,自己的字卻寫得頗有詞中幾分韻味。
這首詞雖然不是她素來最愛的,卻也一向頗為欣賞,倒不是她有什麼愁腸相通,也不是要寄什麼情,而是大晏詞向來“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格調,和這首詞精妙的煉字功力。
羅暮雪看著這詞,卻打翻了五味瓶:什麼“音信千里”,什麼“恨此情難寄”,什麼“幾回無寐”,什麼“只堪憔悴”,分明是深深思念遠處之人,這個遠處之人還能有誰?
想不到她心中竟已對方微杜情根深種了!
羅暮雪沉著臉,字字冰寒道:“此詞何意?好在何處?”
陸蕪菱正在自賞,卻沒發覺他難抑的怒氣,反倒有幾分興致地同他解說:“人道大晏隨性,其實他煉字之妙,古來能同之媲美者寥寥可數,你看這‘樓高目斷,天遙雲黯’八個字,是不是無法增刪?任何一個字被替代掉都無法表現出來,絕妙無比啊,即便是‘碧紗秋月,梧桐夜雨’這八字,也是當時場景歷歷在目吧?還有這‘心長焰短,向人垂淚’,難道不讓你想到人生在世,許多事情實是莫可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麼?”
羅暮雪聽她賞讚的,似乎都不是自己在意的,好像並沒有太思念誰的意思,倒有些納罕。又想她莫非是故意避開的?但是聽她說的似乎又頗為有理,情態也不似作偽,便慢慢熄了怒氣,只哼了一聲道:“什麼心有餘而力不足?皆是懦夫推餒之辭!大丈夫當世,當一往無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既已有心,何患力不足?力不足亦可拼命!”
陸蕪菱聽了這番話,倒是抬起眼睛認認真真看了他一回,最後莞爾一笑:“將軍果然是少年銳氣。”
她聲音清脆溫柔,尾調又帶了些低迴,羅暮雪不知不覺就被她的目光和聲音迷醉,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臉頰,手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