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甘修儒搖頭道:“可是誰也不敢保證山裡沒有盜匪。山貨野物越多的山頭,越容易被山匪佔住。”
“千匪之境,倒也名不虛傳。”
“大人所言極是。”甘修儒苦笑道:“盜匪太多,出了山陰城就不安全。每年秋收的時候,山匪也都瞅著,找到機會就出來搶糧。所以每年收糧,還需要專門僱人保護,那也是一大筆開銷。”
魏長樂摸著下巴道:“那甘員外可知道山匪為何越來越多?”
“這!”甘修儒略有些尷尬,道:“大都是吃不飽肚子的百姓,實在過不下去了,才上了山。”
魏長樂淡淡道:“看來大家心裡也都有數。既知現在,何必當初?如果盤剝的不是那麼嚴苛,百姓能勉強吃飽肚子,又怎會有如今的局面?”
甘修儒微一沉吟,終於道:“大人可是覺得我們這些士紳一直在盤剝百姓?”
“土地在你們手裡,讓百姓種地,多給他們些糧食不就好了?”
甘修儒卻忽然笑起來,道:“大人可知道這些年山陰計程車紳繳納了多少賦稅?我大梁雖然與塔靼議和,卻不代表塔靼人就此老實了。他們的騎兵每年都會在邊境一帶鬧事,一旦有軍情,遭殃的首當其衝就是我們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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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每次打退塔靼人,前方必有人來山陰。”甘修儒苦笑道:“意思也很簡單,將士們在前線賣命,那是為了保護我們,所以打勝了,總要犒勞將士們。我們這些士紳大族就必須捐糧捐錢,捐的少了那就是不體恤前線將士!”
魏長樂有些詫異,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層。
“所以每年我們都會備著錢糧,隨時捐獻。”甘修儒緩緩道:“幾年前鬧災荒,有幾家收成不好,沒能捐上獻禮,爭執了幾句,激怒了軍爺,當場被砍死兩個。這事兒報到太原府,上面一句話也沒有說,那兩名士紳也就白死了。經此一事,誰又敢怠慢?”
魏長樂臉色更是難看。
“百姓罵我們貪婪成性,前線將士說我們吝嗇無比。”甘修儒嘴角帶笑,卻是一臉無奈:“朝廷要我們繳稅,前線要我們捐錢,山陰有了災情,官府也會第一個想到我們。大人,並非在下在抱怨什麼,在下只想說,我們其實並沒有想的那麼富有。”
魏長樂並無說話,只是若有所思。
“我們拿不出錢糧,朝廷要懲處我們,軍方要責罰我們,百姓也會罵我們,甚至搞不好連人頭也保不住。”甘修儒道:“山林被佔了,我們只能靠名下的田產,如果不多收些糧食,又能怎麼辦?我們也不想百姓食不果腹,更不想他們嘯聚山林,但這由不得我們。”
魏長樂終於道:“馬靖良坐鎮山陰,手握兵權,就沒想過剿匪?”
“剿過幾次。”甘修儒輕聲道:“兵馬出動,花銷更大。每次剿匪,我們都要捐出一大筆銀子。但盜匪越剿越多,我們也承擔不起出兵費了。”
魏長樂依稀明白些什麼。
甘修儒一臉無奈道:“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山陰遍佈盜寇,有膽子到這邊做買賣的商賈也越來越少。當年山陰也是繁花似錦,但短短几年,已經蕭條破敗,長此以往,更是不堪設想。”
魏長樂微一沉吟,終是問道:“馬靖良剿匪,還要你們出銀子?”
“這應該是慣例了。”甘修儒道:“據在下所知,大梁各地都是如此。”頓了一下,才道:“在下此番竭盡全力,最多也只能捐上一千石糧食,也算是給山陰士紳帶個頭,更是不讓大人為難。”
魏長樂心中也明白,如果照著自己手中的文書如約履行,將整個河東的糧食調來也不夠數,山陰這些士紳根本不可能履約。
他也沒打算讓這些人真的履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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