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半月後,到了雲州境。
遠遠的,已經能望到雲間山飄在空中那若隱若現的雪山弧峰了。
趙呵扶著葉子窩在一處草木旺盛卻不潮熱的山石縫洞中休息。
這半個月,他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趙呵永遠能找到最舒適也最靜謐的藏身之地,變戲法似的掏出從岑太醫那裡順來的上品藥爐子煎藥。
葉子問她:“你是怎麼找到這種地方的?”
趙呵就笑。
“你要是自小也長在山上,就能聽懂山河花草的話了。”
每一縷風,都是山河傳遞來的話語。
溼度,風力,方向,味道。它們想告訴她的,都在其中。
“它們找不到能聽懂它們言語的人,寂寞了好久,如今瞧見我這根獨苗,自然是全力相助。”
“我看你在說夢話。”葉子蹙眉。
趙呵就伸出指頭來,輕輕將他的眉毛拂開來,笑道:“只是講話的方式神了一點而已,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仔細聽,其實是真的能找到……山石萬物,遠比人要可靠。而它們只是不會言語,並非一直沉默。”
葉子聽懂了,他伏在雙膝上歪著腦袋,目露羨慕。
“我可以教你。”趙呵齜牙笑。
“我要學不會怎麼辦?”
“學不會就是我的錯,我從未教過人,所以一定是我不會教。”趙呵樂道。
葉子就想,趙呵是個好人,所以他要不要仍然裝作不知道趙呵半夜溜走的他事呢?
“想什麼呢?”趙呵道,“你是發現我昨晚出去了?”
葉子猛然睜大了眼:“你怎麼……”
“心不在焉的,我又沒別的把柄,思來想去,只有這一個了。何況從我們入雲州後,你的情況就好多了,藥裡安神的我減了一般,你睡到半夜醒神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
“這事,我還真不能現在告訴你。”趙呵賣了個關子,“得等咱們回了雲間,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幹什麼去了。是好事。”
她這句話,讓葉子好奇了一路。
又是七日,兩人由南角小鎮,走山南,入了雲間。
葉子一直忐忑雲間山高,無人能征服,他這樣的進了雲間不會好受。
但跟著趙呵走,又覺得沒那麼難。只是山高了些,往上走,呼吸會有些不太舒適,也冷了不少。
但趙呵牽著他的手,他的身體就是暖和的。
趙呵一邊走一邊同他介紹,說南山她來得少,因為這裡多獵人和販山貨的採林商。
“你看那裡的樹,是不是有勒痕,這就是獵人設定機關夾時留下的痕跡。”
再往上走,走到看不見光亮,明明是白日也漆黑,只剩趙呵這一個暖源緊緊貼著他。
“你平時……也如此上下山嗎?”葉子問她,他的聲音多少帶了些氣息不足的喘。
“那怎麼能?我這是給你介紹平日裡她們上山的路子。”
趙呵的語氣依然輕快,呼吸都沒有變。
“那你……平時怎麼走?”
“好說。”趙呵一把攬過他的腰,蹦蹦跳跳,也不知踩在何處,幾個起落,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雪白刺來,又聽趙呵一句,“哎呀!”
緊接著就被蒙了眼。眼睛透過薄薄的布料,發覺周圍全是冰雪,與山下的景緻截然不同。
又乘風似的輕飄了不久,趙呵試著推高了一邊的髮帶,問他:“眼睛如何了?”
“能看了。”葉子回答。
而後,他摘了髮帶,拿在手中一瞧,才知趙呵摘的是他的髮帶來蒙他的眼。
手快如此,他就算現在知道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