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高人,內功氣力都在自己數倍之上。轉眼間,上校已被捆綁在椅子上,像只任宰的豬,無效地掙扎著。
女人從牆上取下鞭子,遞給大個子,卻對上校說:“現在說還來得及。”
上校的目光落在鞭子上,默默吸了口氣,準備受刑。
女人一個眼色,大個子手上的鞭子呼的一聲飛過來。上校本能地一扭身,連椅子帶人翻倒了,同時也躲開了鞭子。緊接著又一鞭子追過去,這一回已無處可躲,鞭子抽在背上,上校忍不住慘叫一聲。
女人說:“我再說一遍,現在說還來得及,別不識相!”
上校怒目圓睜,看著她,猛然朝她吐出一朵口水。那口水居然像子彈一樣,遠遠飛過去,正正地擊中她的臉頰,可見上校身手不凡,是有功夫的!
女人的反應比中彈還恐懼,她本能地彈跳起來,尖聲高叫:“給我打,狠狠打!打死他!”然後捂著臉跑走了,像有人摸了她的下身一樣。
四
入夜,高牆深築的小院靜靜的,偶爾傳出上校的慘叫聲。因為靜,叫聲更顯得突兀、慘烈,以致拴系在門衛房前的狼狗都似乎受到驚嚇,躁動不安,嗚嗚地呻吟不已。沉沉的夜色下,四周的一切有影無實,有聲無影,院子空洞得輕飄飄的,彷彿不在人間,在地獄。
作為黨國的特工,軍統的幹員,陸上校曾經多次像這樣,為了撬開一張牙關咬緊的嘴,把人打得鬼哭狼嚎,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一天。關鍵是在這裡,重慶,這兒現在是陪都,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他覺得不可思議,也覺得敵人太猖狂了。逃出去的信心就像身體一樣,已被打得遍體鱗傷。他開始等待死亡,用死亡來捍衛尊嚴和忠誠。
死亡以昏迷的形式出現,所以“死而復生”並不是件困難的事,只需要對著腦門澆上一桶冷水。上校醒過來,得到的不是生的喜悅,而是再一次受辱和考驗。女人揪著他的頭髮,使勁搖晃著,一邊幸災樂禍地喊:
“嗨,英雄,你沒事吧?沒事就好,我要告訴你,現在說也還來得及,起碼可以保住你的狗命。”
也許她怕他又朝自己吐口水,說完快速地退開去,站到山田身後。
上校抬起頭,久久地看著她,當他相信自己已經無力再朝她吐口水後,他尤其需要找到一句有力的話來回擊她。上校說:“只有你這種賤貨……才把狗命……看得值錢……”他並不滿意,因為嘴巴受傷了,腫了,說得吞吞吐吐,像個懦夫。
女人哈哈大笑,“死到臨頭還嘴硬,真是大英雄啊,可我知道你的嘴馬上就硬不下去了。你看,這是什麼?我的主人要請你吃點好東西,這可是從美國進口的,很貴的哦。”
上校看見山田張開的手掌心裡,盛著兩粒紅色的藥囊。
“把它灌下去!”山田一聲令下,兩位打手立刻動手,把兩粒藥囊強行塞入上校嘴裡,並把一杯白酒強行灌入他的喉嚨。
山田雖然矮,但面對軟在椅子上的上校還是顯得居高臨下。他的語言和句式似乎都受了女人的影響。他說:“尊敬的大英雄,告訴你,你馬上也會變成一條狗的。”說罷,帶三人一齊離去。
一個小時後,四人又來。沒有開燈,而是點旺了煤油燈。昏濁的燈光下,只見上校為了強迫自己不睡,竟然掀倒了椅子,貼牆倒立著,人蜷在椅子上,像一隻被倒掛的大蝦。他的雙目圓睜,但神光全無,有點睜眼瞎的意思。
女人一看這架勢,有些著急地對山田耳語:“這要弄出人命來的。”說著,幾人一起將椅子扶起,讓上校坐正了。上校莫名地哈哈大笑,像夢中人的痴笑。
“你笑什麼?”女人問。
“我回家……飛來一隻大鳥……天怎麼黑了……好黑……好黑啊。”上校睏倦地打著哈欠,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