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了,小狄幾乎本能地一個飛身魚躍,用身體迎接了子彈。中彈的小狄憑著信念的力量朝槍口猛撲過去,信念的力量居然這麼強大,他像只大鳥一樣張翅而飛,直撲昭七次三,令他驚懼失措。
砰——
槍聲又響,小狄再次中彈,抽搐著轟然墜地。正是這一槍,讓昭七次三暴露在老錢的視線內,他短暫的驚懼也給老錢贏得了寶貴的時機,及時射出了復仇的子彈。
砰——
又一聲槍響。感謝老天,這一回老錢沒有失手,子彈鑽進了昭七次三的腦門,他最後憑天皇意志擊發的子彈射向了天空,他的性命也像這顆子彈一樣向天上飛去,不知去向。
遽然出現的槍聲和血腥場面,讓陳家鵠等人驚慌不已,一幫人驚叫著,混亂著,扶老攜幼,紛紛往飯店裡退避。現場人多,事發突然,加之老錢和小狄都是喬裝打扮,陳家鵠和惠子難辨真偽。他們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知小狄和昭七次三是為家鵠而死。包括一直盯梢的老孫和小周也不知緣由,以為是一幫地痞在火併,沒有去管,事後也沒去追查。
只有陳家鵠父母,對喜慶的婚宴之夜大鬧血光之災,不免憂心忡忡。日後,當兒子和惠子的婚姻在悽風苦雨中不可避免地告終後,兩位老人家總會想起這場突發而至的血災,不時地喃喃自語:蒼天在上,人間萬事都是老天註定的。
第五章
一
從重慶飯店回來,惠子心裡暗自高興,像在銀行裡存了筆秘密款子。她似乎從熱鬧、喜樂的酒宴中,從李政、石永偉等人敬酒的熱情裡,還有陳家鵠父母春風滿面的笑容上,看見了自己融入陳家的希望。
次日,天剛矇矇亮,她就窸窸窣窣地起了床。旁邊的陳家鵠睡眼矇矓地問她:“幹嗎呀,起這麼早?”她將嘴巴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你不是說,‘精神’所至,金石‘會’開嘛。”
陳家鵠睜了下眼,又閉了,“你說什麼呀?”惠子翻身下床,笑著說:“沒什麼,我要去幫媽媽燒早飯。”陳家鵠這才清醒過來,撐起半個身子說:“不是‘精神’所至,金石‘會’開,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惠子在房門口迴轉身來,嫵媚地笑道:“知道啦,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朝他扮了個鬼臉,就咚咚咚地朝廚房跑去。
廚房裡,陳家鵠的母親正在燒早飯。鍋裡瀰漫著蒸氣,灶臺一角的煤油燈在蒸氣中一閃一閃的,屋頂上幾塊亮瓦漏下幾縷朦朧晨光,母親在這光影裡,身影也是朦朧的。惠子彎著腰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媽,你早。”母親甚感意外,抬頭望著她。惠子笑眯眯地走上前,接過母親手上的傢伙,“我來幫你燒早飯。”母親驚異地看著惠子,不知說什麼好。
惠子灶上灶下地忙活起來,一邊忙活一邊說:“媽,我今後天天來幫你燒早飯。我……我要學著做陳家的好兒媳婦,做……做中國的好兒媳婦。”說著臉竟紅了,眼裡的兩汪秋水在柴火的映耀下,羞羞地晃動著。“好,好,好哦。”母親望著羞澀的惠子,臉上的皺紋漾開去,柔柔的,像外面的晨光一樣,充滿了憐惜與愛意。
這天早上,陳家人第一次吃到了惠子燒的早飯。大家都誇獎惠子的早飯燒得好,只有大哥家鴻苦著臉坐在桌角,悶著頭扒飯,一聲不吭。家燕看不過去,伸過筷子去敲他的碗沿,“哎,大哥,你吃了嫂子燒的早飯,怎麼連一聲謝都不說呀?”家鴻哼一聲,丟了碗筷就走。惠子怔怔地看著家鴻的背影,臉上充滿訝異和尷尬。母親趕緊出來打圓場,對惠子說:“你大哥就是這個脾氣,別理他,我們吃飯,吃飯。”
剛吃完飯,惠子正幫著母親收拾碗筷的時候,李政風風火火地推開門,闖了進來。陳家鵠哈哈大笑道:“你這回可來得不巧,我們剛吃完。”
“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