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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好夢易醒,許然開始不斷地做噩夢。她夢到蘇朗的事故地點,他坐在車裡,渾身是血。他一臉安詳,只是眼睛依然睜著,身旁放了一杯仍冒著熱氣的咖啡。其後,她腦中又閃過了馮錦慧聽到訊息後崩潰的神情,蘇萌的怨恨眼神,以及蘇柏傑痛心疾首的樣子。緊接著,三人一刻不停地對她數落著。當她再轉身去看蘇朗時,他已閉上了眼。
許然心裡一驚,如同跌入萬丈深淵,身上一個掙扎,才算醒了過來。
醒來時,屋外漆黑一片,她已在賓館的房間裡,身上蓋了與這天氣不符的厚重棉被。或許是被子太重,壓得她渾身無力,出了一身虛汗。
陸楠從浴室出來,用冷水擰了條毛巾搭在她額頭上。“醒了?還早,再睡一會兒。”
許然乏力,眼睛微微閉著,卻依然能看到柔軟燈光下陸楠的身影。看到他,剛才噩夢的恐懼像是被驅散走了。
“不睡了,做噩夢。”
“餓嗎?給你叫些吃的。”
許然從厚重的棉被下露出幾根手指,陸楠會意,伸手握住。陸楠掌心冰涼,帶著許然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你手好涼,真舒服。”
“傻丫頭,你發燒了。”陸楠看著她蔫蔫的樣子,尤其是臉頰上的那幾條紅印,心裡壓抑得難受,他想,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
許然卻沒心沒肺地笑了,喃喃道:“怪不得,老做噩夢。”
陸楠無可奈何,扶她起來,喂她吃了退燒藥。
許然吃了藥,端著水杯,又喝了幾口,忽地抬起頭柔聲說了句:“陸楠,看見你,真好。”
陸楠正坐在她床邊,聽了這話,神情微微一滯,隨即嘴角勾了起來。陸楠的笑容很柔,柔到讓許然感到有些迷離般的眩暈。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她的手指那天被門夾到,還有些微腫,指甲上的淤青還沒有褪去。陸楠低頭看著,問了句:“疼嗎?”
杯中的水喝了幾口下肚,許然額角上冒出了些細密的汗珠,她甚至覺得自己撥出來的氣息都有些灼熱。她放下杯子,搖搖頭。
陸楠拉過她的手送到唇邊,抵著他冰涼的唇瓣。她不疼,可是他心裡卻有些隱隱作痛。
許然看著陸楠的樣子,有些尷尬,也有些驚慌,只是好在臉已經不會再紅、再燙了。其實,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值得害羞的事情,更露骨的事兩人也不是沒有做過。只是許然覺得之前的反應不過是出於本能,說難聽些,就是動物的本能,何況陸楠也總是嬉皮笑臉地應對著,讓她從不敢當真。而現在,他像是認真了,流露出的柔情蜜意讓她覺得真的心動了。原來這種肉麻兮兮的事情,他做出來竟是這樣叫人沉醉。
屋內安靜,屋外的滂沱大雨不知何時已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繾綣溫柔,纏綿著互訴衷腸。這時,手機鈴聲驀然響起,打破了沉靜。
許然慌忙抽回手,陸楠訕訕,去她包裡把手機翻了出來。當他看到頻幕上的來電顯示時,猶豫著將手機遞給了許然,問她:“要接嗎?”
許然想了想,還是把電話接通了。
電話是蘇柏傑打來的。許然仍是恭恭敬敬叫了聲“叔叔”。
蘇柏傑沒有多說,只是約她明天早晨在W大附近的餐廳見。
蘇柏傑對許然的敵意並不如馮錦慧和蘇萌那般濃烈,今天下午在墓園碰見,甚至還幫她解了圍。只是,今日匆忙一見,許然感覺蘇柏傑比一年前老了許多,原本的一頭黑髮已變成了滿頭華髮,眼神也不似一年前那樣矍鑠。馮錦慧那般傷心似是比他還要嚴重,也不見蒼老得如此快。
…
許然掛了電話,神色有些恍惚,陸楠放心不下,問道:“需要我陪你去嗎?”
許然搖搖頭,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