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敢去問。
靜嫻也喝了不少酒,皇后要留她在宮裡住一宿;被她以於禮不合給辭了;兩個宮人覆轍她往車攆處走;半路上卻多出一雙手來攙住了她,溫暖又有力。
她抬頭看著自己的丈夫。
“景寧今日受驚了。”林沫溫溫柔柔地笑著;語氣帶著點愧意,“是我的過錯。你今天喝得不少,可覺著冷?”
初冬的風一吹,酒氣上頭,靜嫻打了個寒顫,林沫扶著她上了馬車,道:“我叫申寶先回去報信了,玉兒澈兒應當備下了薑茶,回去趕緊喝喝,壓壓涼氣。”
這個人作為丈夫而言,總是這麼體貼得尋不出一絲錯處來。靜嫻倚著他的以上,只覺得鼻息間充盈著北靜王的氣息,酒意襲了上來,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只覺得昏昏沉沉的,胸口悶得難受。馬車又顛簸,她皺緊眉頭,取出一塊舊帕墊著,馬車一個顛簸,嘔出半口酸水來。
“著涼了?”林沫探探她的額頭,也不避諱身邊的丫鬟,順手握起她的手腕把脈,卻怔了一怔,“這兩天蘭珂沒來給你看脈?”
喜兒忙問:“侯爺,奶奶這是——”
“回去叫三弟看看吧。”林沫道,笑意卻加深了,便是靜嫻也從沒見過自己丈夫這般喜形於色的模樣。他往日裡總是見人三分笑的,真遇上了什麼事卻端著臉色,不叫人瞧出情緒,也實在是沒見過他這麼高興,連眼神裡都暖洋洋的,她於是支撐起身子,問道:“這麼說,是真的了?”
林沫挑眉問:“哦,你有感覺?”
“哪能沒有感覺。”孔靜嫻正色問,“侯爺覺得,這個孩子,如今來得是時候麼?今天宮裡的這一出是偶然的,還是有蓄謀的,是誰看侯爺不順眼,侯爺在戶部辦差有沒有危險侯爺心裡有數麼?”
林沫笑嘻嘻地看著她:“便就是沒有數又如何呢?”
靜嫻愣在那裡。
“為人父母的,該操心的是孩子將來的性情本事,我從前就一直憂心,我這種人,有沒有資格做小孩兒的父親,我能不能教會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有沒有精力照顧他。只是真到了現在,忽然就什麼也不想想了,腦子裡一門心思的只有,我快要當父親了。”林沫道,“會有一個軟軟的小孩兒叫我父親,嗲聲嗲氣的,比澈兒玉兒還小的孩子我現在只能想這個,想不了別的。”
靜嫻啞聲道:“可是侯爺,今天的狀況你也瞧見了,若是北靜王沒有說話呢?若是太上皇一口咬定了你是義忠老千歲的血脈該如何?”
林沫冷哼了一聲:“我是這麼好欺負的?”
“侯爺到底根基不夠。”靜嫻沒有說得出口,這世上真沒有無緣無故相似的人,林沫定然不是義忠老千歲的兒子,可是
林沫聞聲道:“你且不用擔心呢,要叫你如今這個狀況還為了我的事操心,我也就不算是男人了。我昨日裡還受了北靜王妃的邀,說她饞的那些果脯子叫人給送過去,只怕要失信了?你可有什麼想吃想玩的?”
靜嫻道:“也不至於小氣到這點子果脯都不給人家,何況是薈姐姐想要的。況且——”她斟酌著語氣道,“總得叫三弟看一看才作準。”
她想,這個孩子生下來,或許就與自己沒什麼兩樣——不愁吃穿,從會說話開始便開始學四書五經,也許打小就能定下親事來,父母親相敬如賓,客氣得如同最親密的陌生人。嚴厲的嬤嬤來教規矩,告訴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把一切都束縛在那些條條框框裡,將來,男孩子也許會入朝為官,女孩子會嫁個當官的,也許一世安穩,也許風波不斷,他這樣的出身,總是要這樣的。
這樣的孩子,被多少人羨慕?
可是,真的值得羨慕嗎?
她的手指微微地顫抖著,覺得有些無力。
馬車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