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一邊心疼的給他慰斂好絹布,一邊埋怨道:“您這是又要寫詩,寫好詩。您還不是生員呢,沒有才氣,這好詩引來的天地靈氣都炸了紙筆,要是真寫出來,怕是要用您的精血代替才氣書寫了。您這身子骨有多少精血?沒寫完就死掉了。”
寶玉一笑。是自己腦子亂了。
他閉上眼睛,睜開就是一片清明。腦子裡過首詩詞,高聲吟哦:
西風烈,
三字出口,憑空陡然捲起一股斷門風,銷上的門匕啪嚓斷折,狂風席捲門扉搖晃。桌上的燈盞倒地,燈油到處潑灑,卻燒不起來,被風一下卷滅。
襲人驚愕捂住小嘴,看寶玉的眼神驚疑不定。寶玉不是生員,沒有才氣,三個字勾起的天地靈氣就造成異象,便是一般名動的詩詞,也不可能有這種威風了。
王嬤嬤、鸚哥兒跑出來,看見寶玉昂首矗立,狂風捲起他緞排穗褂的下襬,露出半塊鮮明美麗的鑲金玉墜出來。他閉著眼睛,面目肅然,彷彿清雅高絕的文人雅士,風範一時無兩。
鸚哥剛要驚呼,被王嬤嬤扯了,捂著自己的嘴巴站在碧紗櫥的紗帳下。連同跑進來的晴雯、麝月、秋紋三個一起,周身騰起青色的狐形幻象來,把狂風擋在碧紗櫥外。
黛玉悶悶沉睡,殊不知外面亂成一團。
寶玉突然睜開眼睛,聲音連成一線,一首憶秦娥如刀似劍,裹挾滿腔正氣而出。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聲音剛落,滿屋瓷器砰然炸碎。
寶玉大笑道:“爾等記下了,二爺我要從頭開始。一要開文山,二要練好字。你們家寶二爺終要成為聖人,給黛玉妹妹再塑真身!
不開文山,不出房門;不成好字,不在外下筆。如違此誓,便如此筆!”
說罷取了一支毛筆,咔嚓,撅成兩段。
今夜,睡得很熟。
一首憶秦娥,固然是要解決被看破身份的顧慮,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他的肺腑之言?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他要重活這一世。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便有千難萬難,又如何?
可惜的是,沒能用這個開了文山。這可是太祖的詞。
房間有襲人收拾乾淨,眾人退下。寶玉自個睡了,裹著兩重華美緞被,鑲暖玉的小枕邊放著一塊鑲金美玉,上面字跡分明,鐫著莫失莫忘,山壽永昌八個小字。
此玉大若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相護,寶玉曾經看過,只認為是塊普通的美玉。可夜深人靜時,忽然綻放溫潤青芒,上面的字跡逐漸消失,變成一首詩詞,隨後再變,成了寶玉吟哦的憶秦娥。
而此時寶玉汗出如漿,一顆魂靈兒輕飄飄的,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等他醒來,卻是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間內。他想叫喊,抬眼就是一片雪白光芒。頭頂出了一行字跡,字大如鬥:
秋入郊原慄正肥,山禽成隊啄餘輝。
清泉一路逐輕馬,芳草隨車馥郁飛。
寶玉大驚,這是他想寫給賈母房中那副畫作的詩詞,不曾出口。
而此時詩詞旁邊出現兩行金字,一行為才高三尺,一行為名動一時。寶玉吃了一驚,這首無名詩是明朝李江所作。
李江別字亦山,是嶺南碩儒陳白沙的得意弟子,詩文平易中見奇崛,形象中含哲理,突出於專,擅長於理,蘊含至深。《開平縣誌李江傳》中對其詩的評價是‘詩文敏捷華美,豎義精確不可移易’。
這首詩不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