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然思索半會,點頭道:“爺說的是,聽說皇上最近又發作了一回索額圖,把心裕的內侍衛大臣給革了,怕就是在敲打太子爺,只是——”悄聲道:“嫡子到底佔著名份,內務府都是家裡的,長子要在朝中結援,哪裡又能沒錢?奴才蒙爺看重,這幾年雖是也有些微勞,但想著這數怕還差得遠,所以才……”又看了九阿哥的臉色,慢慢道:“再者,若是往深了說,八旗的老規矩,原是沒有立嫡立長,卻是公議立賢。奴才替爺打算,八爺與爺打小一處兒長大,情份大是不同。只是八爺雖好,這八旗宗室、當朝大員,哪裡是沒有錢就能攏住的?”
九阿哥沉吟半晌,招了秦道然上前,道:“河工、漕運都是大項,斷沒有放在一邊的道理。只是陳變之的聖眷如何還難說。八爺早就冷眼看著,皇上多是想栽培他,過得幾年,這些老臣都退了,若是治河有功,難說此人會不會坐上河臺、漕督的位置……”
秦道然恍然大悟,笑道:“奴才明白了,齊強的妹子是個繞腸子的靈俐人,便是皇上指了婚,陳變之也捨不得丟了她,仍是個得寵的妾……”
齊強隱隱聽得書房裡的笑聲,腳步一頓,對守在遊廊口的德力笑道:“德頭兒,既是大管事在爺那邊,我就不去煩他,待會大管事出來,煩你和他知會一聲,我妹子身子有些不好,我回家去看看,晚飯後再回來當差。”
德力臉上帶著青腫,咧了咧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運氣好,十四爺三天兩頭從熱河打發人送東西來,將來跑不了叫你一聲舅爺,便是大管事也要低你一頭了。”
齊強勉強笑了笑,直讓他少混說,約好過幾日出城打獵,便繞到後門,進了小院。
與皇子府相比,兩進院子自然是小,但比起高郵鄉下,卻是好了不知多少。院子少說有五百步方圓,沿著高高的院牆邊種了一沿各色花卉,中間點了一個小水塘,接了皇子府裡的活水,裁著些荷蓮。秋風正好,滿塘的殘荷,帶著暗暗的淡香,嗅著叫人心神一爽。
齊粟娘正在桌前點算銀錢,兩盒金錠子是茶莊子的老掌櫃送來的,一盒銀元寶是齊強收的皮貨,託羅世清帶到南邊賣了,除了當初的八百兩本錢,應付的二百畝田價,餘下一萬兩白銀卻是實實在在。
齊粟娘算完錢,研墨寫信,寄去二百兩銀子,託王大鞭把她侵佔的六十畝無主地也買了下來,再把在高郵北典當賒的帳、押的樹都理清了。
齊強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站在齊粟娘身後,看了半會,方出聲道:“這些田地,都轉到演官的名下?”
齊粟娘最近也習慣他來無影去無蹤,仍是低頭寫信,一邊點頭道:“一萬兩,也差不多了,我打聽過,京裡這樣的宅子也只要一千五百兩,京城郊外一畝中田也就是八兩銀子,哥哥成家時——”
齊強揮了揮手,苦笑道:“你別操心我的事,演官已是回信了,不肯退親。”
齊粟娘心中微微有些喜意,轉眼卻又散了開去。她嘆了口氣,抬頭看了齊強一眼,“哥哥信裡說得不明白?”齊強從袖中抽出兩封信,遞了過去,道:“你自個兒看看,我可是苦口婆心,當初皇帝老爺是想把正紅旗董鄂氏噶禮的族侄女指給他,且不說旗女嫁給漢臣是天大的體面。噶禮那可是皇上的寵臣,又是個橫的,有了他作靠山,多少人要忌憚,用得著你這麼給他四處找銀子麼?”
齊粟娘慢慢伸手取過信,卻不開啟,只問道:“他怎麼說?”
“他說陳、齊兩家出身貧寒,正是門當戶對,自古糟糠之妻不下堂,沒有退親的道理。”齊強撩袍在桌邊坐了下來,在筆筒裡隨意抽了一支毫筆,捋著一絲絲羊毫,嘆道:“理是這個理,將來的事誰說得準?貴易交,富易妻,不也是自古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