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受不了刺激,責備小郭:「先生,這是女廁,這裡不同日本,男女共享洗手間,請你馬上出去!」
把他們當日本人了。
曉敏說:「我沒事,請在門外等我。」
她擦乾淨了,才偕小郭離去。
沒想到適才那中年婦人糾結幾個親人站在警局門口等他們,一見到曉敏,便奔上來用粗話直罵。
她指著曉敏;「唐人不幫唐人幫洋人,你這個賤人終身不得好報」
她一口唾沫吐到曉敏的臉上。
曉敏一語不發,跟郭劍波上了車。
她用手捂著臉,過好一會兒才說;「別駛回家去,我想去喝一杯。」
「我帶你公園散心,酒這樣東西,除非喝死,否則還不是會醒來。」
想想也是,曉敏點點頭。
她很感激小郭並沒有說多餘的話。
過很久很久,她問:「老伯要搬家,」她十分關注。
「恐怕要遷往老人院。」
「那裡不適合他,」曉敏衝口而出,「老得像他那樣,已經不是老人。」
大抵只有郭劍波才聽得懂她的話。
在海洋館附近休息一會兒,曉敏躺在長凳上看藍天白雲。
曉敏說:「我願意支助老伯找地方搬。」
郭劍波問:「你想清楚了,他可能會再活一百年。」
「沒問題,我會關照我女兒及孫兒照顧他。」
「我代他向你致謝。」
「你。」曉敏看著他,「你到底幹什麼,是大學講師呢,還是專欄作者。」
「兩者都是。」
「明天的講座我不來了。」
「你是不來的好,你有矛盾,胡小平與顧曉陽就沒有。」
小郭說得對。
「範裡呢,範裡可有猶疑。」
「她完全以觀光的心情出現,縱有感慨,卻不深刻。」
小郭觀察入微。
曉敏深深吸進口氣,又重重籲出一口氣,「我一向最尷尬,我最喜歡的小說一向只是咆哮山莊與大亨小傳,那種永恆的,沒有時代氣息的愛情故事,因不合胡小平的意,於是我武裝起來,漸漸熱血沸騰,學習對政治敏感,惜始終不能徹底地改頭換面。」
「我認為你已經做得很好。」
「才不呢,中文班上學生越來越少,走完一個又走一個,英文班何嘗不是小貓三隻四隻,一點辦法也無,其實何必勉強,」曉敏心灰意冷,「會講英文的一輩子講英文,會中文的用中文,多好。」
小郭問:「那些成年人怎樣考試入籍唱國歌?」
曉敏記得入境時移民官一邊叫人去召翻譯一邊問站在他面前的老太太:「來了廿多年還不會說英語?」
曉敏忽然說:「我想家。」
郭劍波不出聲。
「我想回家。」曉敏又說。
郭劍波拾起一額石子扔入湖中。
「你呢,你想不想家,你想不想回家?」
「卑詩省便是我的家。」小郭回答得很肯定,他回過頭來,朝曉敏笑一笑。
是,是他太祖父有份出力打下來的江山。
曉敏站起來,請小郭送她回去。
回到公寓曉敏用熱水沖身,溫度調校得稍高了一點,用藥水肥皂擦過,渾身發紅,但是感受上還不夠乾淨,身上不知哪處老是像粘著一口滑膩膩的唾沫。
曉敏的好處是終歸睡得著。
胡小平回來把她搖醒,「起來,我們去吃川菜。」
曉敏擺擺手,「別理我,你們去好了。」
「起來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起來。」
曉敏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