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瞎子,他的眼睛,始終在盯著前方。
口乾舌噪,直到嘴裡邊都再也沒有貪婪的口水供他解饞了,葉初九才有些依依不捨地起身。
“蛋的,難怪白楊山那群牲口都願意往城裡跑,這城裡的女人太水靈了。你說都是娘生爹養的,咋城裡的女人就這麼漂亮?”葉初九不解地呢喃道。
“也許……是因為不用幹活的事吧。”葉驚林若有所思地說道。
葉初九笑呵呵地咧了咧嘴,有些傷感也有些無奈地說道:“這就是命,有的人生下來就享福,而有的人生下來就受罪。”
葉驚林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他對大哥太瞭解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太瞭解了。
別看這句是漫不經心地扯著蛋,下句就有可能突然來一句正兒八經的話。
這就是葉初九讓人看不透的根本原因,除非是在他身邊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不然的話,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知道楊鴻輕為什麼小學考試次次都是雙百嗎?因為他知道,他只能上完小學。所以,他在上小學的時候,把所有的勁,都用在了學習上。”
“你知道楊三尺為什麼天天不正經學習纏著咱們嗎?因為他知道,沒爹沒孃的他,與學習比起來,學點養活自己的手段更重要。”
“咱們楊家村這個窮山溝,不是沒有金鳳凰,而是他們根本飛不出去!”
“孩子上完小學或初中就跟著大人出去幹活,幹幾年活攢了點錢就取個媳婦。生了孩子後,再打工賺錢供孩子上學,等孩子上完小學或初中就領著出去幹活,給孩子攢夠錢再取媳婦,有了再孩子再供著上幾年學……這就是一個惡性迴圈,一個永遠跳不出去的怪圈,這才是楊家村人窮的根本原因!”
“誰都想讓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誰都想讓自己的孩子能住上高樓、開上汽車,他們也都知道,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孩子的將來,可是他們不敢,他們不敢去賭這一把!”
“賭注太大了,大的他們根本無法承受。就像桂嬸一樣,她也知道鴻輕聰明,只要讓鴻輕上學,他肯定能考上大學,可她為什麼不讓她上?因為她知道,就算她桂嬸咬咬牙,省吃儉用、東拼西湊的讓鴻輕上了大學,到最後,鴻輕也是逃脫不了這個怪圈。”
“你別不信,這是實話。你看看咱們鎮上那些爹媽咬牙賣血供出來的大學生,哪個到最後不是過著一窮二白的生活,除了有個能讓他爹笑著哭的大學證書之外,還有什麼?”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比想象中的要現實,比理想中的要殘酷,想要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僅僅學會屈服是不夠的,還得學會把握機會。”
“驚林,當兵去吧。”
一番無奈又無力的自言自語之後,葉初九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如果不是藉著剛剛那些話所帶起來的悲憤情緒,葉初九恐怕今天晚上都沒有勇氣說出這句話來。
葉驚林對葉初九的瞭解,都已經超過了自己,所以他一直沒有插話,他一直在等,等著葉初九說到重點。
雖然已經做好了葉初九會驚到他的準備,可他還是沒有想到,葉初九竟然直接就說出了一句嚇到他的話。
葉初九扭頭走到了欄杆旁,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說道:“趙紅軍和房宗強這兩小子演的雙簧,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爛的了。不過,正是因為他們演的爛,我才知道,他們是真心的想要讓你當兵,而且我覺著,他們也需要你當兵。”
葉初九不用看都能想象出,葉驚林那充滿了哀怨和懇求的眼神,所以,他不敢回頭。
葉驚林明知道葉初九不會回頭,可是他還是用像葉初九想象中的那種,滿含哀怨和懇求的眼神看著葉初九,有些沙啞地叫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