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唉!”她望著牛郎越來越小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這粗漢子,一點兒也不懂得女兒家的小心思,有一次,他一鋤頭刨去了織女最喜歡的野菊花,只為能多種上半行韭菜;還有一次,織女興沖沖地拉著他,踩著老牛的背,趴在自家草屋頂上看中秋的月亮,他卻拍著手傻笑:“啊啊,娘子,你什麼時候能烙張月亮這麼大這麼白的餅子一起吃,該多美啊!。”
“啾~啾~”
一陣雁鳴打斷了她的思緒,秋風緊了,可牛郎的冬衣,卻才做得半隻領子呢。
“真笨,還神仙,還叫織女呢,連這點小活兒都……”
織女皺起了眉頭:其實,那男人粗是粗了些,倒是真的天天知冷知熱地陪著自己呢,那糠菜餅子雖說烙糊了一多半,他不還是笑嘻嘻地吃光了?
“剛割了稻子,又要耥地趕著種麥子了,就吃那些個,怎麼成……”
織女覺得該給男人弄點肉吃,好歹補一補,她抬起臉來,看了看門口樹上拴著的老牛,老牛趕忙連退幾步,哞地大叫了一聲。
雖說是神仙,但織女還是覺得對付老牛這等龐然大物,自己著實把握不大。她略一思忖,柳眉一擰,抄起菜刀,殺氣騰騰,直衝向自家雞篪。
不過小半個時辰功夫,破竹籬笆圍就的小院裡,便多出一地雞血雞毛,和一隻沒了腦袋的半大死母雞,織女渾身浴血,一面吮著被刀割破的手指頭,一面絞盡腦汁地琢磨著,怎樣才能把那隻死雞滿身雞毛儘量拔得乾淨些。
“就快乾完了,今兒個可以早些回去見娘子了。”
牛郎拄著耙子,喘著粗氣,滿頭大汗地站在被自己剛剛仔仔細細又深翻了四五遍的自家六分地壟上,心裡甜絲絲地想著。
秋風輕輕地,將村裡的幾縷炊煙,伴著湛藍湛藍的天空上,那幾朵雪白雪白的雲彩,悠悠地順著山谷,吹入了牛郎的眼簾:
“娘子的晚飯也該做得差不多了罷,要是有點肉湯喝,就更美了。”
牛郎這樣想著,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一陣肉香忽地被秋風捲進他的鼻子,他不覺又咽了一大口唾沫,順著肉香的來路,貪婪地深吸幾口氣,一面使勁睜大了眼睛。
“相公~~”
織女提著個小竹籃兒,竹籃上蓋了塊小藍花布兒,藍花布下蓋了個小瓦罐兒,一路小碎步地奔了過來,臉色紅撲撲的,就像崖邊新結的山裡紅果子。
“娘子,你怎麼……看你,腳疼了罷,晚上我給你燙燙揉揉……”
牛郎一面心疼地不知說著些什麼話兒,一面趕忙接過瓦罐兒。
織女的腳很疼,手也很疼,可她還是笑嘻嘻地,等著自家男人開啟那瓦罐兒,等著他驚喜,等著他吃,等著他吃完。
那一瓦罐兒雞湯,她央著巧手三嬸兒教自家鹽鹹鹽淡,火大火小,溜溜兒忙了半晌午,看了大半天,天上,人間,她織女還是頭一遭這樣用心地去做些什麼呢。
她沒指望那粗心的男人誇讚些什麼,只要他吃得舒坦,能對她多看一眼,多笑一笑,也就足夠了罷?
“你!你怎麼殺了家裡的蘆花?”
牛郎忽地怒吼起來,粗聲大嗓的,比那頭老牛吼得還要難聽。
“我我我,我還不是……”織女委屈地差點哭出聲來。
“你什麼?蘆花前兒個已經下了頭回蛋,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都指望這雞**呢,再者說,雞生蛋,蛋變雞,雞再生蛋,蛋再變雞……你,你這敗家的婆娘!”
織女簡直要氣暈了,我這是幹嘛呢?我一個仙女,好心好意地熬湯給你這臭男人喝,還有罪了怎地?
她劈手搶過瓦罐兒,卻待要砸,卻終於還是慢慢放在田壟上,捂著臉低著頭,一路跑回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