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姑夫人睡醒,奴婢正要請嬤嬤過去,就見姑夫人披頭散髮要去拔牆上掛著的劍。
嬤嬤立刻進去攔了,讓奴婢來尋您。”
“我曉得了,”阿薇道,“你讓人去舅娘那裡,就說母親需得請大夫。你跟我進裡頭搭把手。”
自打留意到陸念狀況不好後,阿薇就尋桑氏說過一回。
京中大夫多,偏她和聞嬤嬤都不認得,倒不如請桑氏幫忙尋有能力治瘋病的。
阿薇一路進到寢間。
陸念似乎“冷靜”下來了,起碼沒有拿劍胡亂砍人。
聞嬤嬤好言好語哄著她,陸念眼睛睜得很大,眼神卻是茫的,長劍垂在身側。
阿薇站在落地罩旁,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神情腳步都不顯急促匆忙,然後才走到陸念身邊。
“母親,”阿薇柔聲細語地,“這是牆上那把裝飾用的劍?那它可一點不鋒利。您把劍給我,我拿刻刀給您,我磨得更尖利了,一紮一個血窟窿。”
陸念偏著頭看她,思考她的話。
阿薇一手扣她手腕,一手拿長劍。
陸念只輕輕掙了一下,還是給了她。
阿薇拿了就走,交給跟進來的青茵,示意她趕緊收得遠遠的。
聞嬤嬤此時也鬆了一口氣。
先前陸念情緒激動,聞嬤嬤只能先哄,軟硬都不敢動那長劍。
阿薇重新過來扶陸念:“咱們這回殺誰?”
“餘長德,”陸念一字一字道,“我要殺了餘長德。”
阿薇知道這人。
餘長德是餘如薇隔房的伯父,管著餘家的藥材生意。
有一年,蜀地氣候反常、城裡突然添了不少病人,造成了一些藥材供應不足,其中有一樣是餘如薇日常少不得的。
餘長德推說庫存不足,實際是想著奇貨可居,多賺些銀錢。
陸念又氣又急,幾乎把藥鋪的庫房砸了才搶出來了七八日的藥,趕緊送去莊子上。
鬧得兇了,餘長德沒少罵餘如薇,天生的藥罐子,養活了也沒出息,用什麼藥材都是浪費。
與餘家那些見不得光的腌臢事情比起來,這種只能算是“小衝突”。
但事關餘如薇,陸念又怎麼能不恨在心裡?
“他死了,”阿薇緩聲道,“他去外頭村子裡收藥材,失足摔下山,抬回來養了五天、嚥氣了,您記得嗎?”
餘長德的失足源於自己嚇自己。
餘家當時稀奇古怪,虧心事做多的人扛不住,出事的也不止餘長德一人。
偏陸念此時什麼都記不清,激動地道:“我看到他了,他罵阿薇,我要砍了他!不是要給我刀嗎?刀呢?我的刀呢?!”
阿薇和聞嬤嬤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念發作時,有時同她理一理舊事,能牽走她的思路,讓她整個人慢慢靜下來。
可有時候,勸不住,她會陷在自己的記憶裡,分不清真假虛實,像是會把自己撕裂開,糾結又崩潰。
陸念情緒越來越激烈,掙扎著要甩開阿薇和聞嬤嬤。
眼淚簌簌滾落下來,整個人顫抖著,口中反反覆覆全是殺念。
發作的力氣也遠大於平日,兩人都控制不住她,聞嬤嬤不察被撞到了桌邊,腰上捱了下。
陸念連阿薇都認不出來。
拉扯間一併摔倒在地,陸念卻突然從喊叫著要殺別人,變成了恨自己無能。
“我沒能保護阿薇,我才是畜牲!”
“我對不起阿薇,我不配當娘,我不配不配不配!”
“我要去陪她,她一個人太孤單了,我得去陪她……”
陸念瘋狂地扯自己的頭髮,左右開弓要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