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樓一間陳設極為簡潔的大房子,貼著左右白色牆壁各擺了十三張單人床,其中,二十五張床上躺著精神病人。
唯獨吊死鬼是站在牆角處,塌著肩膀,勾著脖子,聚精會神的盯著面前的書架。
他竟然在看書。
而且看的那麼入神,很久才會慢慢翻過一頁,彷彿整個人都徜徉在知識的海洋中。
一樓大廳鐵門外,
胖大姐焦急的看著齊玄策,門裡面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不明白年輕人為什麼發呆。
“小神仙,我可以直接把鎖撬開的。”
胖大姐以為齊玄策是對著大鐵鎖犯難。
齊玄策聞言,緩緩收回目光,嘴角噙出一絲弧度。
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個窮兇極惡扭曲靈魂的傢伙竟然在看書,看的還是古典名著《水滸傳》。
這是打算落草為寇?
可是不是晚了點。
胖大姐左右得不到回答,又實在忍不住心中復仇火焰,自顧自轉身去院子裡找了一塊鵝卵石,看那樣子是要砸鎖。
齊玄策也不去制止,就這麼靜靜的旁觀,拋開對吊死鬼的憎惡,他更關心事態接下來的走向。
地獄塔如此大費周章的一層一層的循序漸進,一定有其深意,所針對的目標,自然是他這位獵魔人。
既然如此,不如放手去讓胖大姐自由發揮,他只做關鍵時刻的幫手,也好省下心力暗中觀察一切。
“咣咣咣……”
胖大姐用鵝卵石一下下砸在鐵鎖上,得虧她一身肥肉蠻力,只聽“哐啷”一聲,鐵門把手被生生砸斷。
一把將鐵門拉開,胖大姐來不及招呼,抽出匕首就向裡衝,好像一頭髮瘋的雌獅。
齊玄策則負著雙手,慢悠悠跟在後面,俊俏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寬大的樓梯在大廳左手邊。
胖大姐眼珠子通紅,兩步並作一步衝了上去,彷彿是忘了齊玄策的存在。
的確,目前為止,她嘴裡的小神仙還只是一個單純看客而已。
樓梯打掃的很乾淨,上面還細心的鋪著防滑瓷磚,齊玄策一步步踩上去,直到二樓,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對峙的吊死鬼和胖大姐。
胖大姐緊緊攥著匕首,渾身肥肉顫動,自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復仇前的激動戰慄!
吊死鬼卻顯得異常平和,坐在小馬紮上,厚厚的《水滸傳》鋪在併攏的腿上,甚至從條紋病服的上衣口袋掏出一副瘸腿花鏡。
其實,吊死鬼是一個很滄桑的人,他的臉頰很瘦,眉毛很短,留著灰色的平頭,縱橫皺紋交錯在面部,組成了一張大大的苦大仇深的臉。
這實在不像一個心理扭曲的惡魔,倒更像一位時運不濟的鄉村教師。
“你那天跑了,我還自責了許久,連滅門這樣的事,我也沒能力做的圓滿……”
吊死鬼認清了胖大姐後,嘆息又欣喜的說道,那種感覺,彷彿是上天又給了他一次了結心願的機會。
“惡魔……你就是個惡魔,今天我要親手送你下地獄!”
胖大姐一邊淚流滿臉一邊咬牙切齒,那天慘案的一幕幕浮上心頭,積壓許久的憤恨已要按捺不住爆發出來。
吊死鬼低著頭,抬著眼皮,厚厚的鏡片下是一雙莫可名狀的眼睛,他對胖大姐的話沒什麼反應,反而看向了齊玄策。
“你是這個女人請來的幫手吧,她無法請到殺手,街頭混混兒也沒殺人的膽子。
而你細皮嫩肉的,不像是幹粗重活的苦力,又非佛非道,你是走街串巷的卦師?還是摸骨算命的先生?”
齊玄策聞言搖了搖頭。
心說這是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