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能弄到沒問題吧,到時候離開東都,遠走高飛,”她拿眼睛看他,“以你的本事,肯定能過好。”
她還在為他盤算著,裴玄素百感交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半晌,沈星見他沒反應,用手輕輕推他一下,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裴玄素側頭,對上沈星一雙如水的杏眼,他心中感激,思緒也不禁順著沈星方才所說觸了一下,卻是慘然。
他不想給沈星過多的負能量,半晌啞聲:“在外頭即便能活,也不過行屍走肉罷了。”
當生命壓上了沉甸甸的東西,苟活毫無意義。
此時此刻的裴玄素,根本毫不在意自己是死是活,但他必須活著,因為他有比他的命還重要的東西要做。
不復仇,毋寧死。
輕飄飄一道金策命,輕飄飄一個處決和一把刑刀,他的人生從此鮮血淋漓破碎不堪。
滿腔悲憤噴薄而出,他怎可善罷甘休?!
就算用他的命填上,他也必須做些什麼!!
沈星一下子沒了聲音,和麵露恨色愴痛的裴玄素對視,後者雙眸仍通紅,垂瞼擋住閃動的淚光,她也低頭挪開了視線,心裡長長吁了口氣。
她不再說話了,因為她懂裴玄素。
……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裴玄素和沈星就在這醫館的小跨院住了下來。
日出行走,日落而息。
沈星留了信給她爹,她爹可能有點擔心,但找大姐姐夫打聽一下,問題也不大,她倒是放心的。
沈星倒是和裴玄素過上了一小段清淨的日子。
沈星每天買菜做飯,燒水洗涮,收拾房間,做些日常的雜活計,不過不多。
她幹活的時候,裴玄素會跟在身後給她幫忙。一開始她推拒,只做些輕的,後來他傷勢漸漸好轉,基本都被他包圓了。
其他時候,裴玄素多數靜靜坐著,垂眸思索。
那一刻的裴玄素,就很像上輩子的那個他,上輩子裴玄素沉思的時候,也是這個姿勢神態的。
半個月時間,除了最開始流食那幾天,沈星都變著花樣給他做些清淡但滋補的,好補一補這幾個月時間身體吃的虧。
裴玄素東西都吃乾淨,一點沒浪費沈星的辛勞和心意,但人卻瘦削了不少,有些什麼蠶食他的血肉,一刀刀刻進他的骨髓。
……
八月廿二,綿綿秋雨徹底過去了。
今天是個大風天,呼呼的秋風刮來浮雲,積雲擋住了太陽,天灰灰的,但風很大,天很高。
這天一大早,沈星算著時間差不多了,第一批淨身後痊癒良好的新內侍們,該從二進院後圍房裡出來,去前面登記報到了。
他們也該回去了。
向大夫一家致謝,略略收拾少許東西,確定沒有遺漏,打成一個小包袱,從後門離開了醫館。
外頭果然如裴玄素所說,早就風平浪靜了。
兩人沿著最熱鬧人流最多的大街,一路兜兜轉轉,最終返回了飛龍廄。
從外玉帶河池貼著石壁穿過,開啟機括進入地道。這次的水退了很多,但最開始那段還有,苔蘚也多,裴玄素伸出手帶著沈星,一路過了這段最容易摔跤的地方,他才鬆開。
他手臂,和上輩子一樣,非常有力結實。
等在地道轉了好幾個彎,抵達荒廢井亭之下的時候,已是半下午。兩人等了等,等到傍晚能見度降低和宮門禁軍交班之際,兩人才悄然上了井亭,從破洞鑽回三禾巷,回到沈星家中。
沈爹已經下值了,讓人驚喜的是,裴玄素的哥哥也在。
裴玄素的哥哥裴明恭,個子不高,臉圓圓的,有一雙又大又圓討喜的眼睛鼻子嘴巴,像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