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到為止,多餘的便不說了。
元敬看了眼陶盆,沒有深問,只道:“餘姑娘叫香灰嗆著,嬤嬤先回去照顧她要緊。”
聞嬤嬤聽了,亦覺在理,再道了聲謝,匆匆往回走。
行至廂房外頭,沈臨毓已經不在銀杏樹下了。
廂房裡,阿薇坐在桌邊,面無表情地飲茶。
聞嬤嬤壓著聲道:“說是來聽住持說佛法的,真是不巧,撞上了。”
“無妨,”阿薇語氣平靜,“他讓親隨收拾應當也是想知道我在燒什麼,他對我疑心未消,與其再尋他事,倒不如讓他翻去,反正也做了準備。”
只靠出身是坐不穩鎮撫司指揮使的位子的,阿薇不會小瞧沈臨毓。
上回登門問案,能消他七分疑惑,卻也存了三分。
那三分不會因為送了祛疤膏賠禮就不在了。
也就是馮正彬那案子,“仇家”太多,混淆視線,又沒有實證落在她這裡,可一旦有順手查一查的機會,沈臨毓就會查了。
之後做些戲碼引他查、難免顯得刻意,今日的巧遇搭個梯子,反倒好些,裝作領情、不曉得對方讓元敬幫忙的緣由。
化開一分算一分。
另一廂,元敬倒了燒盡的灰,從中拿著幾根香尾巴,把陶盆放到廂房外頭後,到僧廬那頭尋沈臨毓。
“王爺,”元敬稟道,“盆中幾乎都燒乾淨了,只餘一些邊角,看起來餘姑娘燒的是往生經文,還剩了幾根香尾巴,瞧著與寺裡的香不太一樣,小的便取了回來。”
沈臨毓接了過來。
元敬還從收灰處扒了幾根來:“您看,這種是寺裡用的,與您手上的就不同。”
細小的香尾,一種染了粉,一種染了黑。
一眼可辨的區別。
可要說個子醜寅卯,沈臨毓還真不知道。
他便叫了一位僧人過來,請他分辨分辨。
這僧人看過不敢斷言,又拿著去請教了幾位師兄弟,這才來回話。
“這是益州香。”
“寺中燃的都是佛香,而這香是點給故人用的,且出自益州,京中不常見。”
指尖捏著黑色的香尾巴,沈臨毓低聲道:“益州香?”
十一月初二,往生經文,故人香,這三者添在一塊,沈臨毓本隱隱有些猜測,莫非餘姑娘和巫蠱案中受刑的人有關?
那年午時,多少人頭落地,長長一串名單叫沈臨毓如今回憶起來都神色凝重。
又因著馮正彬的死,以及那殺妻之名,沈臨毓想,或許和金家沾親帶故?
可幾支益州香,幾乎就把那些猜測都粉碎了。
祭拜金家,怎麼會用益州香呢?
八竿子打不著。
咚——
咚——
暮鼓聲起,伴著被西風吹動的簷角銅鈴,響徹佛寺。
沈臨毓看著手中香尾,若有所思。
是了。
定西侯那位女兒遠嫁蜀地,去的正是益州。
餘姑娘點益州香祭拜,或許是在祭奠遠在益州的餘家親眷,說來,餘家陸續亡故了不少人,或許其中有人的生死忌日也是十一月初二。
一百零八下鼓聲響徹,沈臨毓走到香鼎旁,胳膊輕輕一抬,將香尾投了進去。
等阿薇回到定西侯府時,陸駿已經捧著鳳髓湯的瓷罐急匆匆進了秋碧園。
岑氏在次間裡閉目養神。
李嬤嬤觀她氣色,心中不由暗罵桑氏。
比起姑夫人的明刀明槍,世子夫人看起來溫柔和善,其實一肚子壞水。
若只是那一顆松子仁,侯夫人飲茶後也平息下來了,偏偏夜裡世子又送來了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