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
說話的人張開嘴,一口冷風灌入,牙根撕拉一下涼的牙疼。
就連盛怒之中的於知縣都愣怔了片刻,不過活到他這把年紀,加上仕途不順,反倒是養成了一股頗為見怪不怪的心性。
全場的人除了只看得見一個背影的女囚,其他人一眨不眨的看向陸安然。
那些眼神也從最初的驚訝,意外,錯愕,逐漸的變化為見鬼一樣的惶恐,還有眼神裡自然流露出的不屑,輕鄙。
陸安然偏過眸子,眼神淡淡的掃了一圈,似乎人家看的不是她,鄙棄的物件也跟她無關一般。
沒有帷帽遮擋,風沙夾雜細細的雪粒子狠狠拍在她臉上,像是被一把把無形的刀左右來去不停的剮著。
師爺眯了眯老眼,首先被女子一雙清透明亮的眼神驚了一下,那雙眼像是被水洗過,乾淨透徹的能看透人心。
接著是她的面容,師爺眼神一顫。
女子左邊的臉膚色白皙,面容靈秀,眼睛開合時,長睫一掃,宛若羽扇。
只可惜……
師爺暗中搖搖頭,若是看到了女子的右臉,誰還會記住她那半張尚算不錯的左臉呢。
因女子右臉自鼻樑到耳廓攏起一條橫線,像是被人一刀劃過留下的疤痕,可是又分明不是疤痕印子,因為那橫線彷彿拼了命的把其他部位都扯過來,以至於半張臉都扭曲了。
右眼拉扯著下垂,右邊嘴角卻往上翹起,像是哀哭,又仿若鬼笑。
說不出的詭異。
“怪物。”人群中不知道誰冒出了這麼兩個字。
陸安然眼眸微垂:“於知縣,心有明鏡,才會內觀,徹照自心,心有光明。”
她坦然鎮定以對,和適才並無區別,好似驟然醜陋面容暴露的不是她,被指指點點的不是她,叫人當面罵怪物的亦不是她。
師爺暗中叫了一聲好,他活了五十來歲,在縣署供職三十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眼前少女這份心性屬實連他都忍不住稱讚,因而忘了這女子擅闖法場,剛才還叫人拉她下去受鞭撻和夾刑。
“好大的膽子!”陸安然的話無異於給於知縣臉上打巴掌,於知縣氣急,嘴角狠狠的顫了一下,大聲呼喝道:“還愣在那裡幹什麼,把她給本官拖下去,本官要治她大罪!”
“大人!”這麼一打岔,師爺反心生了疑惑,斟酌道:“不如先問問這女子目的,看著她並非那等不知好歹的人。”
別人的話可以不聽,可是師爺在衙署裡是於知縣的得力助手,加上師爺經驗豐富,看人極準,於知縣眯了眯眼睛,“你是說,她有什麼來頭?哼,一個毛沒長齊的黃口小兒罷了。”
話音剛落,那頭人群裡有人突然大叫一聲:“想起來了,她,她是陸家人!”
“陸家人?哪個陸家?”不肖於知縣他們問起,就有人忍不住開口。
“還有哪個陸家,當然是咱們蒙都郡陸郡守家啊,她是陸家大小姐!”那人因為只有他認出來不由得沾沾自喜,“我幫著我家婆娘給陸郡守府邸送菜的時候遠遠見過一面,難怪剛才覺得眼熟。”
人群譁然。
“聽聞陸家大小姐深居簡出,原來長這樣才……”
“這出去不是嚇人嘛。”
“你可小聲點,你想得罪陸郡守啊?”
“嘶!這誰敢!陸郡守就是咱們蒙都的天!”
說天是誇張了,但也不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