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我偷懶。劉老太就不是說不說的問題,她恨不得殺了我。這老太婆泌尿系統有毛病,她那尿不受小腦控制,有時一上午拉不了一泡尿,有時一小時要拉幾泡,我佔著茅坑就等於戕害她的身體,對此我深以為歉,但我也沒有辦法。劉老太是管吃喝拉撒的,她都沒辦法,我連吃喝拉撒都攤不上管,更沒辦法了。我也找領導鬧過,要領導再建一個茅坑。領導說,我們是在人家的地頭上,建不建茅坑由人家說了算。領導說,人家未必願意多建一個茅坑呢。說得也是,我們天天拆人家的郵件,而且還扣你沒商量,害得郵局天天有收件人來找麻煩。如果我是郵局的領導,我就讓海關把屎尿憋回家裡去。可惜我不是郵局的領導,我只是一個新入關的海關幹部,整天給劉老太追得屁滾尿流,連拉屎都給她監視。 上班對我來說真是活受罪。我一見到劉老太就雙腿發軟,我特別怕她拿眼看我,她眼睛又大,眼神又足,兩道眼光就像兩把無影劍。一想到她兩眼在看我,我就背脊發涼,把跟師傅在一起的一點欣喜勁也丟了。師傅年紀是大一點,但有氣質,潔淨、素雅、漂亮、大方,跟她在一起,我才有點精神勁兒。兩人整天面對,又看些五顏六色的東西,難免心猿意馬,我的眼神就老往師傅的敏感部位上走。那些天,一出辦公室,眼圈發黑,四肢痠軟,眼裡就只見女人的乳房和大腿,有好幾次差點給汽車撞死,幸虧師傅跟在後面,拉我一把,救了我的小命。師傅怕我走火入魔,很是擔心,叫我晚上去找點節目。那時我還不知道晚上找節目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去哪裡找節目。 託劉老太的福,她把我的病治好了。我整天背脊發涼,心火就上不來,走在馬路上,也不會把汽車當女人。在辦公室,眼神還免不了往師傅身上走,但次數沒那麼多。師傅還能忍受。
《面朝大海》第二章三
我在拆印刷品的時候,一不小心拆了一封信,拆開了才發現是美國領事館的。在海關,這就叫出了事,稍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外交信函是免驗的。我一個堂堂的研究生,犯這種低階的錯誤,自然是不可原諒的。領導批評我,叫我停下手裡的活,讓師傅帶著去一趟公安局,讓公安同志把這封信復原。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我還沒幹過,而且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公安局,因此覺得撕一封領事館的信,挨一回批還是蠻值得的。再說可以跟師傅單獨外出,又避開了劉老太,真可謂一石數鳥。所以我後來一看到領事館的信,不管是美國的,英國的,還是阿聯酋的,都忍不住產生撕信的衝動,之所以沒撕,一是不能老出事,二是怕見公安局的阿雙。阿雙是打字員,兼傳達,譬如我們的信要送到技術部門去修復,就得透過她的玉手轉過去。這樣她也算是小有職權,如今有點職權的人都會用權,連小孩子都會,所以師傅就得對她低眉淺笑,我也陪著笑。師傅樂意做的事我都樂意做,何況是笑。師傅對阿雙說,以後就由小江跟你打交道,小江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呢。這話讓我很慚愧,高才生犯低階錯誤,這是其一,其二是師傅認為我還會繼續犯錯誤,所以要經常跟阿雙打交道。阿雙說好啊好啊,多交個朋友。 辦完事已經十二點,阿雙說,吃飯時間到了,一起吃飯吧。師傅的臉色有點勉強,她